武王笑道:左相是不是言不由衷啊?渤海军的大元帅只能出在你张家,就在你父子三人中选拔。
张雨生奏道:我张家父子愿竭尽全力,报效国家。
武王亲切地说道:常言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左相是最好的统帅。可是毕竟是奔七十岁的人了,冲锋陷阵总有些不便,就在后方运筹指导吧。大元帅还是由驸马来担任。
张休上前应道:儿臣愿誓死效命。
武王道:出使的人员要在五天之内出发。大元帅要在二十天之内把六万jīng兵集结完毕。从现在起,一切都要服从于南征。大元帅发出的将令就代表孤王的教示,百官必须闻风而动,有胆敢怠慢者,一律军法从事,格杀勿论!
百官应道:臣等遵教。
渤海国和突厥国长期不相往来,两国之间的外交通道,是前番乌召度出使突厥国才打开的。突厥国的吐屯官也是乌召度请来的。乌召度曾因出使突厥有功而被破格提升,也曾因突厥国的背信弃义而受到牵连。现在乌召度奉命出使大唐,最重要的贡品就是突厥吐屯官的人头,最重要的准备工作就是监斩突厥吐屯官。乌召度带着十名禁军卫士,去抓捕和斩首突厥吐屯官,一路上只觉得象做梦一般。他想不通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这样变化莫测。他想不通武王怎么会有那么断然无情的决策,居然能把昨rì努力巴结的盟友一下子变成不共戴天的仇敌。杀吐屯官以谢大唐,一箭双雕,真是高明,自已怎么就没想到这样的好计策。他在心底暗暗地对武王高超的外交运筹发出喝采。
乌召度来到吐屯官的驻地,也不通报,率兵直扑后堂。突厥吐屯官一向以上国监督官自居,在渤海国作威作福已成习惯,怎能容忍渤海国代理右相的无礼。
吐屯官从椅子上跳起来,喝道:乌召度,这是你乱闯的地方吗?
乌召度坐到吐屯官的椅子上,冷笑道:突厥国言而无信,吐屯官徒有虚名,害得本官无颜面对国王和百官。现在本官要出使大唐,就请吐屯官为我贡献一件物品,也算是将功补过。
吐屯官最怕乌召度提起突厥大可汗没有按约定发兵攻唐这件事,辩解道:大可汗没有如期发兵攻唐,恐怕另有隐情,非是本官之过。右相受了委屈,本官愿意陪礼。不知右相想要什么?
乌召度冷笑道:当然是你身上最宝贵的物品了,否则能做贡品吗?
吐屯官疑惑道:本官身边并无稀罕物件。
乌召度一指他的大脑壳,说道:就是要你这件东西。
吐屯官大叫道:乌召度,你疯了!本官是大可汗派来的吐屯,连你家国王都要给我行礼,你敢对我不敬吗?
乌召度喝道:从此刻起,渤海国和突厥国是敌国。你自作自受,居然跑到渤海国来作威作福,就来做第一个断头鬼吧。卫士们,动手吧!
卫士冲上去,挥刀斩下吐屯官的首级。
乌召度带着武王的恭敬表章和突厥吐屯官的人头,离了敖东城,向长安进发。这天来到平卢节度使驻地平州,向安录山通报。安录山仔细盘问了乌召度,知道他是押送贡品孝敬皇帝的,不敢横加刁难,又怕暴露出扣留高海清的事,就匆匆派了护送卫队,把乌召度送往长安。
乌召度来到大唐都城长安,向胪寺报号,请求觐见皇帝。鸿胪寺正卿崔忻只怕乌召度带来的又是蛮表,就亲自来到国宾馆,查看了乌召度带来的表章和贡品,确认无诈,才放心上报。
玄宗皇帝对渤新双方实现和平之后,渤海郡的首次来使朝贡非常重视,第三天就召见乌召度,愉快地接受了表章和贡品。
玄宗皇帝向乌召度说道:大武艺遣使来朝,让朕十分高兴。把突厥吐屯官的人头当做贡品献来,表明大武艺断绝反唐势力维护中原和藩郡国团结统一的决心,更让朕感到欣慰。大武艺身心可好?
乌召度向皇帝奏道:大门艺事件终于圆满解决,这是皇帝对渤海郡的隆恩。武王对皇帝的关怀十分感激,愿忠心为皇帝拱卫海东。只是最近常常心情烦燥,是因为新罗国正陈兵边境,妄图北上进犯。武王正在谋划防御之策。
玄宗皇帝安慰道:新罗国和渤海郡,都是朕的忠诚藩属,理应友好相处。前番双方关系恶化,大动干戈,都是受大门艺事件牵扯。现在大门艺事件已经不存在了,就没有理由重算旧帐。朕会约束新罗国,制止他北犯。请大武艺放心。
乌召度应道:谢陛下对渤海郡的关怀。如果新罗国咨意妄为,胆敢发动战争,武王不得不进行自卫反击,还请陛下谅解。
玄宗皇帝笑道:朕知道渤海军的实力远在新罗军之上,希望大武艺的自卫反击要适可而止,不要借机再强占新罗国的土地。
玄宗皇帝这样的态度,实际上就是默认了渤海国所声言的反击,这无疑会助长武王消灭新罗国的野心。乌召度不辱使命,凯旋而归,就为大武艺的战争狂热又加上了一把火。
出使rì本国的渤海国使节章久达,可没有乌召度这样顺利。前番渤海国使节高其德出使rì本国,达成渤海军和rì本军联合攻打新罗国的协议。可是当海军大元帅渡岛纠夫率领rì本海军向釜山发起进攻的时候,渤海国不仅没有出兵配合,反而还把新罗国的元帅金吉从长白山放了回去,以致rì本海军无功而返。所以渡岛纠夫对渤海国的背信弃义深恶痛绝。这次章久达一到rì本国首都,还没有来得及求见天皇,就被军部首席大臣渡岛纠夫逮捕起来,押入大牢。
渡岛纠夫向天皇奏道:渤海国是无赖之国,只能为敌,不能为友。上次他主动来结盟,却又不肯践约,害得我军损失惨重。这次又来赠送宝马,必是故技重演,不怀好意。请天皇陛下降旨,杀渤海国使节,以告慰靖国的将士。
从大唐长安归来的别驾王子山田十五郎奏道:渤海国派遣使节来交流,是友好的表示。如果杀了使节,便是我方不义。失义于天下,就会自绝于天下。前番渤海国没有如约发兵攻打新罗国,是因为渤海军正陷于对唐作战,并非故意违约。此次遣使来赠我良马五十匹,已有致欠之意。请陛下召见渤海国使节,增进两国友好。
天皇道:他违约在前,理应认罪。虽然赠马,不足以抵过。朕如果召见他,就会纵容他对朕的不敬;如果杀了他,又会陷朕于不义。朕决定既不见也不杀,把他放回去,让他告诉渤海国王,朕是否继续和他结盟,要视他认错态度而定。
章久达侥幸不死,狼狈而回。武王对rì本国天皇的态度只是淡淡一笑。他原本不希望rì本来分享战果,现在正好如愿以偿。
渤海国的外交活动已达到预期目标。南征之战即将打响。渤海国和新罗国的一场殊死较量已经迫在眉睫。武王全力筹划攘外,安内的事就暂时缓和下来,这就让大野勃得到一段短暂的安宁生活。
自从张凯返回敖东城,大野勃就在庙尔城焦急地等待张雨生父子召他到军中效力的消息。人生七十古来稀,他知道自已能上阵杀敌的好时光不多了,就把和武王的恩怨放在一边,只想为南征新罗国做出贡献。这天突然接到张休派人送来的密信,那信中只有看似平淡无奇的八个字:安心隐居,当心风寒。大野勃把这信反复看了几遍,就悟出这是隐晦的暗语,是让他不要再想出山从军的事,要随时提防变化莫测的政治风云。这分明是暗示形势又有变化,一定是武王不肯罢休,还会来加害。大野勃自已可以坦然面对武王的任何挑衅,可是现在儿女都会受到牵连,就不能不小心防范。大野勃决定放弃出山报国之念,携妻子儿女隐入仙人猎场,专心修练仙功道法,要把长兄大祚荣留下来的道家真功传授给自已的后人。
大野勃藏起张休的密信,把全家人集合起来,向大家说道:我思虑再三,觉得我这样一个失势的王叔,一言一行都可能引出严重的后果,会危害到子孙后代,还是远离朝廷为好。我决定,全家隐入仙人猎场,潜心修练仙功道法。
儿子大荣华一心要去参加南征,就争辩道:父亲是不是还放不下对武王的成见?我们晚辈不想让这种成见再继续下去。请父亲不要让我失去参加南征的机会。等打完仗,我立即回来陪父亲修练功法。
大野勃耐心说道:现在你武功平平,勉强上阵只会给张家父子兄弟增添麻烦。与其上阵无功,还不如抓紧练功。让高王大祚荣的韬武略得以发扬光大,为渤海国的长远发展积蓄力量。这比我们父子几人出去上阵杀敌更重要。
大荣华还要再争辩,忽听母亲姜凤飞在旁边大喝一声,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渤海国三王叔大野勃的妻子姜凤飞,原本以为丈夫获特赦是因为武王已经回心转意,不会再对三叔一家横加迫害。自从张凯离开庙尔府以后,姜凤飞就把这次南征看成是自已全家人为国效力的大好机会。有张家父子掌管兵权,丈夫和儿子要求上阵杀敌的愿望一定会实现。这些天,姜凤飞一直在为丈夫和儿子做应召出征的准备。今天丈夫接到张休的书信之后,却突然改变了态度,让姜凤飞颇为震惊。她知道张休的来信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信息,大野勃突然决定放弃出山必有重大原因,这原因一定与武王的迫害有关。她突然意识到,最高权力者既然把丈夫视为政敌和克星,就不可能再有祥和与安宁,新的灾难可能就要降临,丈夫是在做应急的准备。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全家人必须听从号令,不能让七嘴八舌的争论忧乱了丈夫的决心。姜凤飞想到这里,就严厉地制止晚辈的争辩。
姜凤飞向儿子严厉地说道:父母盼你回来团聚,就是想和你们朝夕相见,畅享天伦之乐。在家里,父命就是王教,必须遵照执行。不许你再争了!
大荣华见母亲声sè俱厉,心中虽然不服,却也不得不低头认错,说道:请母亲息怒,儿子听父亲的安排就是了。
三王叔大野勃决心隐居。他的儿子大荣华虽然不愿放弃参加南征的机会,可是被母亲严厉训斥之后,也不得不从表示服从。
王正浩在一旁问道:王叔是否可以准许小侄去从军呢?
大野勃道:你现在是我家亲戚,恐怕也会遭遇凶险,目前不能轻易出头。我想收你为义子,这样相处起来更方便。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正浩道:这是在下求之不得的。请义父义母受我三拜。
大野勃夫妇接受了王正浩的拜亲礼,从此就把王正浩视为儿子一般。王正浩有了王叔做义父,就和渤海国王室发生了理不清的纠葛,以后遭遇的苦难和幸运,都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大野勃下定决心带全家人隐入深山,对家人说道:既然要进山,就不要再给何大富添乱。事不宜迟,我们马上收拾行李,离开庙尔城,住到仙人猎场的木屋去。
何大富得知三王叔一家要搬到仙人猎场去居住,还以为是老夫妻留恋山里幽深恬静的生活,就乐颠颠地来送行,说道:住在山里和森林鸟兽为伴,是神仙一般的生活,要不是被这官服缠住身子,俺也要去享受一下。
大野勃笑道:神仙生活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要不是有你供应美酒和粮食,我也享受不到。你呀,还是留在庙尔城里给我当运粮官吧。
何大富也笑道:请王叔放心,俺保证你酒足粮足。
何大富派人又盖了两座大木屋,与原来的大木屋形成品字形布局,组成一个大庄院。大野勃一家来到这座庄院居住。大野勃夫妇和女儿居中间的上屋,大荣华小夫妇居左面的下屋,王正浩居右面的下屋。大野勃把这庄院叫做仙人居。每天早晨大家在院中集合,打马进山到仙人猎场去练功,晚上就在院中讨论大祚荣留下来的仙功秘册,无忧无虑地过起了与世隔绝,远离红尘的神仙生活。
张雨生父子是否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呢?没有。这时他们的处境很不妙。因为武王已经发现被张休控制起来的那个人不是大荣华,而是一个冒名顶替的人。武王正在追查事实真相。张雨生父子都已成为被调查的对象。一场震惊渤海国王廷的重大事变就要发生。
武王大武艺心中有两件大事,一是南征新罗国,二是除掉大野勃的子孙。南征是为了扩张领土,除掉大野勃的子孙是为了巩固政权。前一件事是攘外,后一件事是安内。攘外的焦点在南方,安内的焦点在北方。攘外要靠张雨生父子,安内也要靠张家父子。这两件事在武王心中有着同等的份量,而张家父子中只有张休一人可以放心托付,这就常常让武王感到顾此失彼。
武王再次任命驸马张休担任南征大元帅。张休点了大乙夏和张凯为左右先锋,大琳堂等二十人为各部将军。六万jīng锐骑兵在南海府集结。萨满大巫师选定八月二十九rì为发兵吉rì。张休坐镇南海中军大营,只等吉rì一到,就要下令出征。正当攘外的南征之战即将开始的时候,武王却突然又想起安内大事来,迫不及待地要看到大荣华的死亡。他的一道密令,逼得驸马张休焦头烂额,逼得义兄张雨生绝望自杀,逼得副王大钦茂悲忿yù反。
悲剧是由滞留在长安的大元义的一封家信引起的。大元义是个喜欢炫耀的人,他每隔两三个月就要给父亲大乙夏写一封长长的家信,每次在家信中都要讲一两件他在长安经历的新奇故事。在最近的一封家信中讲了大荣华兄妹经由rì本国返回庙尔府的故事。大乙夏知道武王十分关注大野勃一家的动向,就向武王密报了这件事。武王原本已经把大荣华暂时放在脑后了,大乙夏的密报立刻重新勾起了他对大荣华的关注。
武王向南海中军大营的大元帅张休发出密令:限十rì内斩大荣华人头来献。
张休接到密令,就把那个假大荣华抓起来,随便说了个罪名,就在辕门外开刀问斩。张休只以为斩了这个奴隶,人头送到敖东城,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解放大荣华。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刀斧手将要把鬼头大刀砍向假大荣华脖颈的时候,却听左先锋大乙夏一声断喝:刀下留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