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法凛凛是大旗,律条森森难治吏。
从来脏官都有词,前世修来莫妒忌。
东家酒肉冲天臭,西邻饥民食草泥。
可怜凤毛难为扫,青天一怒能杀几?
右相大祚新与大内相任雅湘和左相崔岳林,经常在朝堂上发生争执,而被高王采纳的又总是大内相和左相的建议。大祚新感到任崔二人有意压制,怀疑高王故意偏听偏信,不禁产生出许多怨恨。
这天大祚新五十大寿,朝中百官来贺,地方官员只有莫吉府都督李明启送来巨额财帛贺寿。
大祚新看着李明启送来的贺礼,感慨万千,向儿子大乙夏说道:你伯父五十大寿时,不仅朝中百官争贺,各府州县官员也都有贺礼。我五十大寿,朝中官员多半是虚意应酬,地方官员只有李明启来孝敬。真是人比人得死啊!
大乙夏道:父亲这样相比,不是自寻烦恼么?
大祚新道:想当年在营州受难之时,你伯父被限制在营州城中,是我三十年如一rì,在城外荒原上安家落户,竞竞业业管理部众。那时每有大事,你伯父都要与我商量,哪有别人说话的份。现在他登基称王了,以为用不着我了,就把我晾在一边,只对任崔二人言听计从。人们见我不得势,都敬而远之,真让我无法忍受。
大乙夏道:父亲怎能这样想?两位姑父也是一心为国。他们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所提建议往往比父亲更高明,伯父倚重他们也很正常。
大祚新道:什么正常?任崔二人有才干是不错,他们心机多诈也是事实。每当大事临头,他们就察颜观sè,惴摸基下的意图,混水摸鱼,顺情说话,当然会被采纳。我就不信他们汉人会真心为震国效力。早晚有一天我要揭穿他们吃里扒外的真面目。
大乙夏道:我看二位姑父忠心耿耿,不会有什么邪念。父亲不要自寻烦恼。倒是李明启这样借机送厚礼的人很可疑,父王不要被小人蒙骗了。
大祚新道:除了国王,哪个当官的不想搂点钱,所不同的只不过是搂得多少而已。我辛苦大半生,官运已经到顶,再不想法搂点钱,就太亏了。你还年轻,不懂其中奥妙,慢慢就会明白。
这rì早朝,大内相任雅湘奏道:莫吉府都督李明启有急报,报高州遭室韦乌罗护部袭击,掠走人口八百,财帛无数,请求赈济。
高王道:室韦九部一向与震国交好,从来没有纷争,为何会出这等怪事?
任雅湘道:现在只有李明启一面之词,情况不明,尚难判断,臣不敢妄言。
右相大祚新奏道:李明启的报告说得明明白白,不知大内相还有什么不能判断?室韦九部早晚要与震国相争,此时不除,后患无穷。乌罗护部的挑衅是他们狼子野心的大暴露。基下正可借此机会兴兵讨伐。臣愿请兵扫平室韦九部。
任雅湘道:李明启的报告中只说遭劫和请求赈济,并没有说明冲突原因和情节。一个州的财帛被洗劫一空,不是件小事。怎么能凭一纸含胡不清的报告就下结论?事情因何而起,来了多少劫匪,官兵有没有反抗,遭到劫掠的都是哪些财帛,这些细节,右相能替他说清吗?
左相崔岳林奏道:臣以为不能轻启战端,应该先派人去调查清楚,再作结论。
高王道:好了,不要再争了。中正台御史陶永久听教!
陶永久是张雨生和大武艺的岳父,建国时封为大将军,现在是中正台的主管。这人武功高强,又jīng于商道,一向沉稳持重,正气凛然,忠心耿耿,不轻易发表意见。
陶永久当时应声出班道:臣在。
高王道:你去莫吉府调查此事。务必查明真相,弄清原委。不能象李明启那样含混其辞。
陶永久道:臣领教。
陶永久来到莫吉府高州,见城廓完好无损,不象遭到过攻击,百姓见了官员如见虎狼,惊恐万状,奔走逃避。陶永久心中不禁产生了许多疑惑。
高州剌史单喜,是莫吉府都督李明启保举上来的官员。单喜原以为上报了遭劫的表章,很快就会得到钱粮补帖,对王廷派钦差来调查本州遭劫的事毫无准备。现在钦差来了,也只好出面接待。
单喜前来向陶永久禀道:不知钦差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陶永久道:是本官来的突然,让你措手不及,你又何罪之有?高州出了大事,你是当事之人,应该知道本官关心的是什么。你还是说说正题,就不要虚意应酬了。
单喜道:陶大人说的是。下官就说实际的。乌罗护部夜袭高州,疯狂劫掠。高州损失惨重,急需赈济钱粮。
陶永久道:州衙有卫士五百,没有抵抗吗?
单喜道:下官亲自率五百卫士拼死抵抗,怎奈寡不敌众。
陶永久道:既是拼死抵抗,一定会有伤亡。本官要去慰劳死者家属和伤员。请你带路。
单喜道:虽然有战斗,却没有造成死亡。伤员都已妥善救治,陶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必看了吧。
陶永久道:那么一定有遭到劫掠的百姓。本官要去察看。
单喜道:受劫掠的主要是州库。平民损失不大。
陶永久道:原来如此。本官就去看一看州库。想必州库离州衙不会太远,请你带路。
单喜道:州库已被洗劫一空,破房一座,没什么可看。
陶永久道:本官此来,是受基下之教,怎敢草率行事。既然是州库遭劫,本官就一定要察看,就算是一堆废墟,本官也要亲眼看一看。请你带路!
单喜不能再找借口推托,只好带路去看州库。
来到州库院中,只见州库外观完好无损。陶永久心中更加疑惑,却不动声sè。
陶永久进入库房,看到许多陈粮旧帛,摆放整齐,空架上灰法老厚,没有被人乱碰乱摸过的迹象,已经心中有数。
隐永久对单喜平静说道:本官现在要把州库查封。让管库役到驿馆来向本官报一下帐目。
单喜此时只有听命,无法阻拦封库,更无法阻拦查帐。
管库役抱着一大摞帐册,跟在钦差后面,战战竞竞来到驿馆。
陶永久道:你如果用假帐来应付,可逃不过本官的眼睛。本官曾是营州巨商,算起帐来是毫不留情的。你是等我查出来罚你,还是主动交待?
管库役道:小人只是管帐,并没有做假,不知大人要我交待什么?
陶永久道:你那库房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破绽。你如实招来,本官可以饶你。
管库役扑痛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不关小人的事,都是剌史大人指使的。
陶永久道:一一说来,不许遣漏。
管库役道:剌史大人是莫吉府都督李明启保举的官员。这人一向对李都督孝敬有加。今年李都督老母六十大寿,剌史大人要送大礼,库中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尽了,还嫌不足,又向百姓加征捐税。现在州库已经空了,百姓也纷纷逃亡。
陶永久道:这么说库中物资是被盗空的,乌罗护部劫掠之事并不存在?
管库役道:牧民之间偶有纠纷,却不曾大动干戈,更没有发生州库遭劫的事。
陶永久道:你现在就把单喜贪脏的财帛一一列出清单。
管库役道:小人知道这样疯狂盗用国库,肯定会遭报应,怕rì后说不清,早已将清单整理出来。请大人过目。
陶永久拿到证据,再传单喜来问道:管库役已经如实交待,所有贪脏枉法的事都是你指使的。现在你有何话说?
单喜知道混不过去,索xìng将挪用州库物资给上司送礼之事如实说出,并且在记录上画了押。
陶永久道:你有三项死罪,一是贪脏行贿数额巨大,二是擅征暴税逼走百姓,三是谎报军情乱军乱国。按律当斩。
单喜狡辩道:下官知道有罪,可是罪不致死。死罪要由基下亲裁,陶大人无权决断。况且所有财帛,都送给李都督了。向乌罗护部栽脏,也是李都督上的表章。陶大人应该去查办李都督。
陶永久大怒道:亏你还知道些律法,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地祸国殃民。本官忠心为国为民,甘愿越权受罚,也不会容忍你这样的恶贼活在世上。
陶永久当即传令,把单喜押赴闹市,亲手将他斩首,再张榜暴尸示众。
高州百姓见敖东城来的钦差大臣,转眼之间就把贪脏枉法的剌史单喜杀了,无不欢呼庆贺。逃亡的百姓纷归来。
陶永久再到莫吉府,向都督李明启说道:高州出了脏官,你可知道?
李明启道:本官不知。请陶大人指教。
陶永久道:那你回答我,你老母过大寿,不是收了单喜一笔巨财?
李明启道:是有些礼物,并非陶大人所说的巨财。
陶永久道:那是高州一年的税赋,你还嫌少吗?
李明启道:陶大人不能听他一面之词。高州遭乌罗护部劫掠,州库损失巨大。单喜为了推卸责任,才胡说给本官送了巨财。本官愿和他对质。
陶永久道:你也不必狡辩。单喜已被处死。你既然承认收了单喜的礼品,现在马上退脏。
李明启道:本官清明如镜,何来脏财?陶大人知法违法,擅杀地方大员,才是死罪难逃。
陶永久道:你和本官一同到敖东城面君,自有公论。
陶永久回到敖东城,向高王禀道:臣已查明,高州剌史单喜贪脏枉法,鲸吞州库财帛,擅征暴税逼走上千百姓,按律当斩。臣未经请教,越权将他杀了,甘愿领罪。
高王道:陶永久查明贪脏大案,不负孤望,应加官一级,与左右相并列。陶永久擅杀地方大员,知法违法,应降官一级,以示惩戒。升降相抵,不赏不罚,仍事原职。
陶永久道:谢基下恩典。莫吉府都督李明启,贪脏受贿,数额巨大,谎报军情,图谋不轨,按律当抄没家财,罢官发配。
李明启争辩道:婚丧嫁娶,纳礼接财,本是风俗。臣不过是顺风随俗,何罪之有?陶永久蓄意诬陷,该当问罪。
陶永久道:你属下有莫、高二州。现在高州一处就揭发出你巨额受贿,如果再查莫州,你罪更大。
高王道:李明启还有何话说?
李明启道:臣所收财帛,已有半数送给别人。其余财帛,臣愿如数上缴。
右相大祚新奏道:李明启有罪,却不宜重处。朝中百官,哪个不曾收受礼物,顺风随俗,不能成罪。谎报军情,是受单喜欺骗,情有可原。臣建议将李明启降为高州剌史。
高王道:风俗非过,贪脏是罪。官员为庶民之楷模,理应倡扬新风,不能借俗肥私,倚权敛财。李明启是封疆大吏,俸禄不薄,待遇不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居然贪脏受贿,可见私yù薰天,不可救药。准陶永久所奏,将李明启罢官发配,家财充公。
大祚新争辩道:李明启是伯咄部推举出来的高官,是震国栋梁之臣。基下不能偏听汉官之言,自毁震国根基。
高王道:右相胡言乱语,蓄意挑拔,罪不可恕!罚你一年俸禄,停职反省。今后无论是谁,再有歧视排斥汉人言行者,一律重处重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