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于涛受了伤,不由的发起狠来。也顾不得什么平衡不平衡,只管拼尽全力跨到小玲他们的船上去,打算硬生生的把那男人从于涛身边挤开。
这种渡湖用的小木船原本空间就不大,大家安安份份各自坐好也就能载5、6个人,现在4个人全部挤在中间,几乎没有站脚的地方,那男人虽然不想让我,但架不住我一副就算翻船都要挤过来的架势,只好往旁边让了让,一只手却还紧紧的抓着于涛的手腕不放。
我下意识的想要先把于涛手中的孩子接过来,一边阻止那男人进一步抢夺孩子的动作,一边低头伸手去抱于涛还托在手上的孩子。这孩子从被小玲打开包裹放在石台上当祭品,到被于涛从小玲怀里抢过来和男人起争夺,我们一直没有时间清楚的看过,现在我这一低头看个满眼,脑袋中立刻如同雷击,一双手再也伸不下去。
那是一个比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孩子,皱巴的紫红皮肤上还有斑斑血迹凝结着,肚脐上甚至还连着根尚未剪掉的脐带,显然才来到这个世界上不久,但真正令我和于涛胆寒的,却是那孩子的一张脸,那是一张仿佛戴着僵硬面具的小脸,两只半睁半闭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暗色的猩红,嘴角更是几乎裂到了耳根,形成一个诡异的幅度,猛一看倒象躺在灵血木棺里的老孟。
在那张僵硬的笑面后是一个不成比例的大头,头上满是凹凸不平的疙瘩,孩子的手臂还算完好,但两只脚却软软的垂着,看起来象是没有骨头触手,随着那男人的抢夺挂在于涛手下晃来晃去。
我们那些年对生理卫生方面的知识是羞于出口的,不要说我和于涛还是标准的未婚男青年,以为才出生的孩子就象是年画上画的白胖小子,但凡任何一个心理健康的人,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前提下,猛一见这样诡异的一张笑脸,是绝对没有勇气把他抱手里的。
就在于涛的茫然和我的迟疑中,那伺机已久的男人已经鬼魅般重新扑了上来,捏住于涛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往下一扣,于涛一声痛呼,手上一松劲,原本紧握住的孩子转眼已经到了那男人的手中。
我见势不妙,也来不及多想,匆忙中去抓那男人的手臂,想要把孩子重新夺回来。于涛这时候也清醒过来,看我正在和那男人缠斗,也不顾小船的颠簸,往前迈了一大步,准备从正面和我实行合围攻势。
那男人被我一把抓住手臂,加上小船空间有限,不能有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急切之下根本就甩不开,眼看于涛又已经围了上来,居然侧着身子猛一下半跪在船板上,将握住孩子的那只手伸出小船,五指一松,将孩子扔向了湖里。
这一下完全出乎我和于涛的意料,这小船的船帮并不太高,离湖面的距离很短,这男人半跪着一撒手,我和于涛猝不及防,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孩子便坠入湖面,无数的人头怪鱼瞬间围上来,只余下一声微弱的啼哭飘荡在空气中,越来越淡。
于涛脚下一软,硬撑出来的那点力气立刻消失,迈出的那一步收不回来,整个人重重的跌到船板上,痛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小玲发疯一样扑在船弦边嚎哭,孩子落水后的那声啼哭彻底的唤醒了她,那块曾经包裹着孩子的包袱布,被她紧紧握在手里,恨不能揉进心口去,这已经是那个孩子曾经来过这世上的唯一证明。
我呆呆的站着,不敢相信前一秒我们还在奋力争取的生命已经消失掉了,并且是结束于这种残忍无比的方式。那个男人却已经冷静的将我用来打他的竹篙重新握在手中,想要把船从依旧翻腾不已的人头怪鱼圈里撑出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次折腾的时间太久,湖里的人头怪鱼们并不满足,依然聚集在小船边扑腾不休,而小船的船桨早已在打斗中丢失,唯一能用的就只有那只撑船的竹篙,男人熟练的将小船换了个方向,往我们来的岸边撑了过去。
“陈哥。”于涛叫我,依然保持着跌倒在船板上的姿势,看样子痛的不轻。
“人都没了,你好歹劝劝妹子。”于涛说,微微侧了头去看小玲:“哭那么狠,伤身子。”
“让她哭吧。”我说:“哭其实是种最好的减压方法,能把心中的郁结全部哭出来就没事了。”
我这才想起于涛可能还受着伤,刚才脑袋里一片空白,也就忘了问他是不是被那男人伤到哪里了,连忙蹲到他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仔细检查下。
“我没事。就是摔狠了点。”于涛用手揉了揉腰,痛的倒吸一口冷气:“还好是木头的,要是铁船,估计真的就要去向马克思同志问好了。”
我勉强扯出个笑容,也不去管还在嚎哭不休的小玲,小心的把于涛扶起一点,就见他下腰处砸出一根青紫的伤痕,那是小船底部横向分隔的船板,于涛被那男人大力撞倒后磕碰造成的。
“你这还叫没事?”我轻轻碰了碰那伤痕,痛的于涛一哆嗦:“不是我威胁你,后腰处可是肾脏的所在,这男人要是伤了肾,后半辈子的幸福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不是吧?!”于涛哀号一声:“陈哥你别吓我。”
我故意幽幽地叹口气,也不接于涛的话,这小子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不说严重点他根本就不肯好好躺几天养下伤。
“陈哥哎,你就是我亲哥。”于涛被我的表情吓的够戗,忙不迭的跟我拉关系:“一定能治好的是不?”
“那要看你听不听医生的话了。”我开始提条件,缓缓在于涛旁边躺下来。我的疟疾一直没好,这一静下来才觉得浑身的肌肉酸痛的要命。
“听,我一定听。”于涛飞快的表态:“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最听医生的话。”
“肯听话就没事了。”我努力放松着身上的肌肉,听着那些不肯罢休的人头怪鱼把船板拍的啪啪直响,看船头那个男人努力把小船撑向岸边。这一刻,生与死对我已经不再重要,心里满是茫然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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