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样子酷酷的,老让桂枝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他上午就叫人去准备了一顶轿子,说是怕桂枝走不惯山路,其实桂枝在小镇长大,小镇四面环山,哪有走不惯的道理。
然而段元儒给自己准备了一匹马的行为,惹来桂枝的严重抗议,她说她不要坐轿子,要和他一起骑马,可是她不会骑马,段元儒不放心。
最后拗不过桂枝,终是带她共乘一骑。
再次走在这条路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了。桂枝被身后的段元儒搂在怀里,她在他胸前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
本来一行七人的队伍,只剩他们两个,其余五人都叫段元儒打发走了,只因桂枝说两个人走比较有情调。明媚的山间,只有马蹄声打破寂静。
江南的山总是秀气,四月时分,满山遮不住的绿意,红sè的杜鹃花点缀了丛山,稀稀落落的开在山林的各个角落,把山都点缀成活的了。
桂枝想了很多人很多事,她想起第一次坐在轿子里走在这曲折的山路,想起手里拿着苹果头上盖着红头纱,放眼望去一切都是红sè的,还有那不可预知的未来。
但是,她遇到了段元儒。
她可以假装他是喜欢她的,假装他心里除了她谁也没有,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
可是她,可以爱他吗,耳边响起了那个妖人的话语,除了我以外,你不可以爱任何人,不然,他的下场就和你的爹娘一样……
桂枝不懂,她真的不懂啊!
段元儒拂过她的头发,他以为她在他怀里睡着了,人也静静地滑落了。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把她的头掰回自己的胸口,继续安静的走在山路上。
“哒……哒……哒……”
这里,除了马蹄声和那对小情侣,什么也没有。
桂枝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醒来的,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在一棵大树上安顿了下来,这棵树,真的很大,大到不可思议。她就躺在树干上,身旁是眉清目秀的段元儒。
是的,眉清目秀。
桂枝自己是万万想不出这样的词的,可是她看到段元儒就想起老人家常说起的眉清目秀,他长得秀气,脸庞不算jīng致,两条眉毛老是锁在一起,不够英挺是事实,但是身上的书卷味硬是给他加了几分。
她喜欢段元儒,坐着的段元儒,站着的段元儒,躺着的段元儒,只要是段元儒,她通通喜欢,此刻坐在她身旁的段元儒她也一样喜欢,除开他不尊重长辈这一条。
段元儒看到她醒了,拿烤好的野山鸡给她。
她讶异,在她睡着的期间他究竟做了多少事,生火?抓山鸡?甚至于烤山鸡。
她从不知道他是会做这些的,因为他总是连自己的事也打理不好,不会挑衣服,不会刮胡子,不会煮茶,不会……他不会的事情太多了,多得叫她忽略他会的事情。
她咬了一小口野鸡肉,差点没在他面前吐出来,原来,他不会的事情还是很多。
段元儒看到她两条眉毛紧紧锁在一起,以为她是不舒服了。
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说是他烤的鸡肉太难吃了,这个男人,难道自己还没有吃吗,这个认知让她的神情缓和下来,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是笑着吃完他递给她的那块鸡肉的。
段元儒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桂枝吃完那块鸡肉,看她的表情,他第一次烤的鸡肉也不算太难吃才是。
他放心的拿出剩下的鸡肉大口的啃下去。
“呸!!!”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吃,刚刚他还看见那个女人甜蜜的把它吃完,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真是见鬼了,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硬的鸡肉,还是苦的。
他能够明白她为什么一开始就皱起眉头,因为他烤的鸡肉真的很难吃,她能够明白为什么她吃得这么慢,因为鸡肉太硬了,但是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她能吃得这么若无其事,还很好吃的样子。
现在他明白了,她喜欢着自己,喜欢的无可救药。
搂着她的手不自觉又收紧几分,这个小女人,他是再也不会放手了。
夜凉,风急,两个人搂在一起,一夜无眠。
他们讲了很多事,讲她小时候,讲他小时候,讲他们的童年,直到东际泛白。
桂枝觉得,这一刻他们是在一起的,紧紧地贴在一起,谁也不能让他们分离。
天才刚亮,他们就结束话题继续往前行。
前面的山路崎岖,是不适合骑马的,他便把马留在外面的村庄里让人好生看着,自己背着包袱,挽着她继续往前走。
过了晌午,风越来越急了。
吹过身旁的树林,呜呜作响,吹起桂枝耳边的发,和段元儒的交织在一起。
要落雨了。
他们没来的及找到避雨的地方雨就落下了,下的很急,很大。
两个人都淋湿了。
最后,他们在山林中找到一间荒废已久的破庙。
庙里很脏,灰尘积得厚厚的,像是几百年没有人到这个地方来了。破归破,总归是个避雨的地方,他们没多想就往里面走去。
大雨,彻夜不休。
段元儒和桂枝都觉得今天出门是个很不明智的举动,那位照顾马的阿伯说下午会下大雨,让他们住下,明天再赶路,并且告诉他们这山里是没有地方躲雨的。
他们不好意思打扰人家,觉得赶路要紧,虽然他们并不急着回到县城。
阿伯的话也不是完全正确的,这不,他们不是找到躲雨的地方了吗,虽然这里是显得脏了一些。
想来也怪,这山路上虽然行人不多,倒也不至于全无一人,但这破庙看上去分明是很久都没有人进来了,地上满满都是灰尘,踩在上面就是一个厚厚的脚印,这又是为何。
没有多想,桂枝看到段元儒不知何时已经生起火,脱下湿透的衣服在上面烤,他拍拍旁边为她准备的位置,示意她过去坐下。
他说,“你从包袱里拿套赶紧的衣服穿吧,会着凉的。”
她听他的话,安静的脱下湿衣服,从包袱里找干净的换上。
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地方不对劲。
她抬头望向段元儒,看见他正哼着小曲,专心致志的烤着火。什么事,有他在,就应该觉得安心了。
她对自己这样说。
殊不知段元儒心里的疑惑比桂枝更加严重,但他是要保护她的,又怎么可以把疑惑显现在脸上。
他四处打量着这个破庙,总觉得有地方不对。
是了,是那个神像。
按理说在这山野林间,造的八成都是土地庙和山神,但是这个神像,是女的。
他没见过这样的神像,更不要说能说出它的名字。这也是不奇怪的,他不能说出名字的神像多了去了,奇怪的是它美艳极了,一点都没有神像的朴素,落在身上的灰尘也很少,与整个小屋格格不入。
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睛,一眼望不到边。
倒不是说它有多大,但就是想大海一般深不可测,让人看一眼就深深地陷在里面。
段元儒的神情严肃起来,他发现今天来到这个破庙是愚蠢的行为,但屋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此刻想离开这里的可能也是没有的。
他只能静静等着,以不变应万变。
希望不要伤了那个单纯的小女人才好,她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虎口了吧。
许久,破庙里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桂枝很累了,她昨晚也没睡,她想段元儒一定更累了,至少她昨天下午还有小憩一下。
她想等他休息了以后再睡。
雨水拍打窗沿的声音依旧未停歇,“啪嗒!”“啪嗒!”,响在这寂静的山林里。似谁在哭诉。
她等了许久,他依旧没一点动静。
终于,她抵不过瞌睡虫的袭击,安静的在他为她准备的草席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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