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sè的茶汁从壶嘴缓缓流到杯子里,立刻飘香四溢,在四周都是绿意的书斋里,格外惬意。
桂枝不懂茶,不敢学人家品茶,只是怔怔的望着杯中的茶,思绪飘到了北苑。
段元儒喝茶的习惯很不好,总是喝的很猛,满满一杯茶,只消一口就喝尽了,下次她得记得提醒他,喝的慢些,不然,会把身子弄垮。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出门了,从她嫁过来至今,也只有这段rì子才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段家少nǎinǎi。
段家少nǎinǎi吗,又有几个人知道,她,从来都不稀罕呢。
清风拂过脸颊,如上好的丝绸从脸上划过,在室内绕一圈,然后晕开。
路墨云静静地看着桂枝,看到她沉静的脸庞闪过些许波动,脑海里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他突然想不起来自己留在段宅的原因,好像是,好像是为了一间很重要的事情,还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是眼前的桂枝。
甩开脑海里让他不能清净的东西,他仍是静静地看着桂枝。直到桂枝察觉他的注视,才想起她是坐在他面前的。
“少nǎinǎi可还记得半山坡?”路墨云抿了一口茶,一如以往泰然的神情。
“路大夫真是神通广大,桂枝的家底都快被你摸熟了呢。”桂枝轻笑,三个月,够她学会很多东西,而她显然是一个很聪明的学生,学的最好的那一门功课——笑。
“半山坡上的海棠很美吧。”他望向窗外,眼神迷离。仿佛向往着什么很美丽的东西。
桂枝脑海里闪过那满山的海棠花瓣,粉sè的,犹如jīng灵在空中飞舞,娘亲最爱在海棠树下为她梳头,她总是叫她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可是仰起头看到的便是满树的海棠花,然后她们在海棠树下咯咯笑个不停,直到爹亲找她们下山。
然后,桂枝的眼神突然一紧,她想起了很不开心的事。
是的,那棵葡萄树,便是由半山坡来的,娘亲说半山坡满山都是海棠花,怎么独独有一颗葡萄树在这里,她说什么也要把它弄回家……
然后是那条蛇的出现,接着是那个叫素魑的白sè妖人……
看一眼深不可测的路墨云,桂枝断定,他是故意的,一定是的,他想要知道葡萄树的秘密,然后一次一次揭她的伤疤。
可是这个男人她斗不过啊,娘亲,你知道吗,那个秘密我快要守不住了。
路墨云讶异于她的匆匆离去,他以为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来到围廊,清风拂过发丝,他更美了,多了一种飘逸的灵动感。
“啪!”一声,突然,杯子从几上落下,碎片溅了一地。
桂枝神sè慌张的走进北苑,把院子里的丫鬟都吓了一跳,她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三少nǎinǎi,即便她总是默不作声,但也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何况这阵子,她已经能与大宅子里的人打成一片,竟是谁,能让她吓成这副样子。
难得今天段元儒不在北苑,说是和大哥二哥打猎去了。
桂枝一进房便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脸颊蒙住,她想起了爹娘,想起了虽不亲却是唯一亲人的nǎinǎi。
已经出阁三个月了,她是不是有必要去看看她。
傍晚时分,段元儒回来了,满身的汗臭味,一进门便往床上挤。
“听小红说你今晚没用膳。”他在桂枝耳边低喃。
桂枝没回答,撅着嘴说不洗澡不许上床睡觉,他也爽快,立刻叫丫鬟送来洗澡水,硬是叫她一起洗。
桂枝发誓,她真的很不乐意,但是相较于跟一个浑身汗臭味的人同床,她只能选择跟他一起洗澡。
雾气从浴桶中渐渐往外蔓延,迷了人视线,隐约看见相对的两人低语,他轻轻抚着他许久不曾触碰的她的头发,她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的胸前。
她说,她想回去小镇看看那许久不见的nǎinǎi。
他笑着答应了,然后便抱起她直往大床走去……
北苑的喜鹊总是比桂枝起的早,她还没打算醒过来,便听到它在啼叫。
桂枝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发现那两只喜鹊再北苑的花园里立了足,但是当她知道的时候,她便有它们每天叫着起床。
两只鹊儿像是一对夫妻,总是交颈而眠,感情好的不得了。丫鬟们都很喜欢它们,总是偷偷地在石桌上撒些谷粒喂养它们。
这天桂枝又被它们叫着醒来了。
段元儒还躺着,不过也和她一样睁开了眼睛。桂枝用左手撑起上半身,望着他咯咯笑个不停,长发披在身后,怎一个妩媚了得。
段元儒在她耳边轻轻喊了声“小妖后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顺手把她搂在怀里。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他问。
“一切全凭相公做主。”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把玩着他的发丝。
“要我一起去吗?”他又问,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扣在掌心里。
桂枝显然受宠若惊,张大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他说,要和她一起去。
她甜蜜的点点头,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吻了吻她的发丝,紧紧扣住怀里的她,也许,他要这样扣一辈子呢。
他们一起起身去给老夫人请安,原本段元儒是不会去的,但是想到要离开县城一阵子,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跟爷爷去道个别,于是就跟着桂枝一起去了。
早上,东苑大厅的人并不多,除开几个丫鬟,还有大哥段元平和大嫂香兰。
大哥的身子一向虚弱,倒也没有人强迫要他每天向老爷夫人请安,段元儒也是难得在东苑见到的贵客,看见这两人的出现,大厅里的丫鬟无不惊讶。
桂枝和香兰对望了一样,显然那天在西苑的传闻,他们都听说了,现在段宅的丫鬟嬷嬷都对桂枝不甚理解,他们都觉得桂枝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显然面前的大嫂也对她有了看法,这一切都怪段元儒所赐,但她不怪他。尽管,她至今还没有弄清楚那天的前因后果。
段元儒还是一贯的对老夫人视若无睹,给段老爷毕工毕正的做了辑,请了安,段老爷一向对这个孙子没辙,倒也不指望他有多尊重自己,只要他不跟夫人大小眼,一家人相安无事也就好了。
这孩子其实很乖,在外面也给足了两老面子,总是一口一个爷爷,一句一个nǎinǎi,只是私底下,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桂枝心里也明白,一定是段元儒对段老夫人的成见太深,所以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其实段老夫人也不是一个坏心肠的人,只是比较严肃,但是要管理这么一大家子人,不严肃点也是不行的,所以,她还是偷偷地站在老夫人那一边,尽管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相信,会好的,总有一天都是会好的。
桂枝望了一眼身旁的丈夫,也跟着他向段老爷请安,自从那次在祠堂里见过他一次,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以往都是老夫人一个人在大厅,今天仿佛知道段元儒要来似地,这对爷孙,怎么能说不怪呢。
她瞧了一眼老夫人,她依旧是一脸的严肃,作势跟她请了安,缓缓舒了一口气,想来今天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她扯扯段元儒的衣角,示意他离开,扯了许久都没动静,她抬头望望他在干什么,这一看,她就傻眼了,这两爷孙正狠狠地望着对方,那眼神里似有很多话要说,桂枝哭笑不得,她从没见过有人用这样的方式交谈的。
大哥段元平在这个时候猛的咳了起来,大嫂一直安抚着拍打他的背脊。许久,咳声渐渐停止。
她看看这对爷孙,谁知他们还在对望着。顺着桂枝的眼神,大厅里都注意到了这对奇怪的爷孙,也都怔怔得看着他们对望。
大厅里安静无比,连大家的呼吸声也显得特别小心。
大约一刻钟,也不知是谁先开口说话了,段老爷重重的咳了一声,表示他们的通话完毕,大家如雕塑的身型才有了脉搏。
段元儒拉起桂枝的手,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哥大嫂,微微点了下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时丢下一句,我要出去几天。
这个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不是都是不辞而别的嘛,至少对她是如此。经过这次,桂枝对段元儒的印象又下降了一位,至少他不懂得尊重老人,她发誓下次再也不要和他一起来东苑请安了。
安静的跟着他走回西苑,桂枝的眉头不自觉又锁了起来。
万一,他对nǎinǎi也是那样的表情……
nǎinǎi一定会拿着扫把把他们赶出大门,直喊,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我手里的扫把不认人的。
想到这里,桂枝的表情不自觉柔和起来,嘴角微微上翘。她想,她会期待和他一起出现在nǎinǎi面前,等着nǎinǎi用扫把赶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