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和轩离开后只剩下应劭和延香,气氛陡然怪异起来,延香轻声地哼着小曲,不时地斜眼看应劭几下,那神情就好像在看一块案板上待宰的肥羊。应劭战战兢兢的蹲在河边一块石头上一直磨知行以前在兰陵买给自己的佩剑,实在有些受不了了,开口道:“你怎么总是哼这首曲子?”
延香笑靥如花得意洋洋的道:“你没有听过吗,这应该是你很熟悉的曲子才对,青山环绕的小河边,悠闲的牛儿青青的草,牧童笛声那么的悠扬,清秀的少女微涩的笑......”说着开口唱了起来。
应劭眉头微皱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穿云容》,可是你不是很不喜欢穿云吗,还有,在我们家乡这就只是曲子没有歌词,清秀的少女应该是说云容,那个牛儿和牧童是谁,我记得穿云是捕鱼打猎的,云容也只听说她绣的花特别好看就像正在盛开一样,没听说他们两有谁放牛,难道牧童是云容的弟弟?”
延香扑哧一笑,向应劭走了过去,应劭见到她的眼神就知道大事不妙,横剑在胸惊恐道:“你,你要干什么?”
延香挺直了酥胸走到应劭面前,直逼得应劭的剑贴到了他自己的胸口,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哎,穿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曲子是曲子,又不是他作的,而且这曲子里不是还有云容吗。另外我真的怀疑你们湖县的人识没识过字的,穿云会打猎捕鱼怎么就不能放牛了,你会做饭āo舟还不是会游泳,不是一个道理吗。不过你说那牧童是云容的弟弟也不是没有道理,云容被穿云拐骗后觉得凭空让穿云把那条鱼给她的弟弟不好,就让她弟弟之后每天帮穿云放牛。你看穿云那种家伙也真是厚脸皮,鱼本来又不是他的,只是被他强抓而去,要我说,云容的弟弟救了那鱼的命,那鱼应该是云容弟弟的才对。”
应劭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打猎捕鱼放牛和做饭āo舟游泳之间的联系,但知道开口问了会惹出更大麻烦,只好恩了一声,摸了摸头上被延香拍过的地方,继续闷声磨剑。
延香扯了扯应劭的衣袖,道:“别磨了,知道你耐心好,不用磨根针给我看。那个知行和轩怎么先走了,看你们鬼鬼祟祟的商量半天肯定没什么好事。”
应劭只得尴尬的把已经jīng光闪亮的剑送还入鞘,道:“刚才也没有不让你听,是你说累坐那不过来。哦,我是说没有主动告诉你实在是我不对。他们先去林口,这样即使那里有陷阱也不会全军覆没。我们一个时辰后再出发跟他们会合,这样到的时候如果没有看到他们留下表示安全的暗记就可以知道有他们有危险,然后再想办法救他们。”
延香奇道:“那怎么轩会和知行先走,他不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吗?”
应劭心中闪过轩当时侧眼看延香时毅然的表情,咳嗽一声,道:“本来知行老师计划是让我跟他先去的,不过后来。恩,想到才过了一年多巷子里的人应该还认得出我和轩,如果是我和知行老师,他们就能猜到轩没有出迷雾森林,会把重心仍然放在迷雾森林这边,留在这里的你和轩会更危险。巷子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存在,知行老师一年前给巷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巷子又在兰陵伏击过他,应该是已经查到了他是陈少傅的儿子,轩是他们主要的目标,他们两先出去,假如不巧被发现的话,因为我对他们的价值不大,就算他们不认为我在这一年间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太重视一年前都没有开始修炼武道的我,有你的帮助,真的发生意外的时候我们就有机会接应他们脱险。”
延香道:“你们说的卫王洛重又是什么人?”
应劭奇道:“你不是连两千年前的传说都知道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和野史吗,怎么对洛淮这么有名的卫王却不知道,连我还在湖县的时候都听说过他。”
延香不屑道:“我最近一些年又没去过卫国,而且那地方也没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干嘛要知道卫王是谁。”斜眼看看应劭,怪笑道:“不过我对自己感兴趣的人,想知道的就多了。”
应劭知道这方面永远说不过她,赶紧打断道:“卫王本来姓李,叫李重,祖上是开国功臣,世袭卫候。在明威帝,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父皇当政的时候又立下奇功,加爵为卫王,赐姓洛,之后都称他为洛重。几十年来他都自领卫国事,可以在卫国境内任免官员和征税,几乎成为了洛淮的国中之国,直到前年他据说因病而逝。按照当年封王时的诏书,洛淮在他死后应该收回卫王一衔和封王时增封代狩的土地,但是他两个儿子极力抵制,而且手下都拥兵数万,所以朝廷也不好用强就一直把这件事拖延了下来。”
延香打了个哈欠,捡起些小石头自顾自的向水里丢去。应劭见延香的样子知道她对卫王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知机的住了口,看了看天sè,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林口并不大,从东边来的人如果去卫南都会选择直接顺洛水继续往西在卫南的兴泽上岸。即使去卫北,也有大部分人会选择到了兴泽再向北走,花费的时间比从林口上岸走陆路远不了多少,但是可以坐船节省一大段脚力。虽然现在并没有通缉应劭和轩知行的布告,但是因为巷子的追踪,选择在几座不远不近相邻城市其中之一的林口稍作补给,再从几条通往卫南的路中挑一条,自然比只能一条路在兴泽上岸的水路要安全的多,至少巷子在这边布置的人手至少要多上几倍才能保证跟在兴泽一样的效率。
应劭和延香到林口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冬天的夜黑得早,而且又是天寒地冻,就算是内息修炼已有小成的应劭在迷雾森林赶路的这些天在夜晚也感到冷的难以忍受。城门口只有几个缩着脖子把手放在怀里的守卫在一个队长的带领下对一队赶着几辆马车的商旅进行例行的盘查。商旅中一个看起来是首领模样的老年人对面容严肃盯着马车的队长不停赔笑着,但那队长并不说话,只是偶尔点头回应一下手下向他示意马车内没问题的报告。
应劭探头从城门望进去,看到城里一颗树上知行留下的安全暗记,于是耐心的站在马车队后面等待。延香就没那么好心情,嘟嘟囔囔道:“总是要先做一堆没用的表面章,直接来关键的不就得了,这老头子真是麻烦,谁看不出来拉车这几匹都是上好的东脊**。”
应劭留神细看,只见那几辆马车拉车的马果然个头都非常高而且鼻孔特别粗大,鬃毛很长,不时不耐烦的踢着前脚和打响鼻,带着一副野xìng难驯的感觉,道:“原来这群人贩的不是马车上的货,是这几匹违禁的好马,看来他们想过关不那么容易了。”
延香笑道:“那我们打个赌,我说他们最多半炷香的时间就可以进城,怎么样。”
应劭道:“洛淮律里面良种**过境出境都是要有兵部通的,他们这明显是打着普通货物的名头偷运,应该不可能这么顺利,人不被扣押下来就不错了,马肯定要没收的。”
延香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我赢了,你就得答应我做一件事情。”
应劭忙道:“我没说答应跟你赌啊,你要我做的事情肯定是倒立着学狗叫之类。而且就算是我赢了,我也没想到有什么事情可以要你做。”
延香诡笑道:“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一定不会让你吃亏。而且如果你赢了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在地动湖的时候那天晚上你不是跟轩说有件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简直太期待了吗。”
应劭微微脸红,尴尬的转头看着仍然在赔笑的商队首领道:“那只是说笑而已。”
延香揪住应劭的耳朵把他脸扭回来,瞪着他道:“反正就这么说定了。你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我们准备进城吧。”
应劭揉了揉耳朵,回头看去,只见商队首领仍然陪着笑,靠近守卫队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双手紧握住队长的手,一副请多多关照的样子。队长神sè一变,叹了口气,将被握过的手放进怀里,带着有些无奈的表情对手下下了放行的命令,商队首领拱手连声道谢,带着马车队走进城门去。
马车队过去后剩下的都是些带着简单行李的人,守卫们高声吆喝着后面的人赶紧进城准备关闭城门。延香边走边对着应劭得意洋洋的道:“这种事情我在东脊和洛淮边境就见过好多次了。而且你看那老头子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肯定是有背景的人,连东脊和洛淮边境他们都能过,这种洛淮境内小城的守卫又算什么问题。记得,以后得替我做一件事。”
应劭知道肯定说不过她,干脆也就不去想延香会让自己做什么事,转而若有所思的道:“可是洛淮和宁界的边境还有现在的卫国都是属于洛西营的地方了,据知行老师说洛西营统领薛守义在军中是足以和安阳赵老将军并称的国柱,所以当年赵老将军的儿子赵国立不能在安阳一线的北诺防线参军之后就去了洛西营,想过薛将军那一关并不容易。”
延香饶有兴致的看着应劭皱眉思考的表情,道:“你想设法让他们用运马的路子帮我们进宁界?”
应劭点头道:“虽然现在完全没有头绪该怎么做,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安全到达宁界的捷径,等见到老师他们再说吧。”
当下两人到知行所留暗记约定的客栈投宿,却发现正好那个马车队也在这个看起来并不大的客栈投宿,使得客房只剩下了一间,应劭为难的看了看延香,硬着头皮要下了房间。两人在小二的带领下走上二楼,在路过一个房间时,轩和知行“正好”从那里开门去楼下吃饭,轩装作sè迷迷的不停回头看延香,看到两人进了同一个房间不由得一愣,在知行的催促下才带着诧异的表情赶紧跟着下了楼。
应劭见延香进房间后就坐在桌边左手托腮的看着自己,在小二走后赶紧拿起自己的包袱准备走出房间。手刚摸到门上,只听得后面传来利器刺穿木板的刺耳声,转头看去,只见延香右手的食指按在插在桌上的短剑柄上。看到应劭回头,延香带着异常温柔的微笑咬着牙道:“去哪?”
应劭紧盯着那把泛着锋利光芒的短剑道:“我去轩和知行老师的房间。”
延香娇笑道:“这不是始乱终弃吗,刚才还跟小二说十几年的童养媳什么的,那么神采飞扬。”
应劭赶紧道:“这个,延香你看起来确实要比我,略为成熟一点点,这么说也是不让人生疑,不要生气。”
延香把短剑从桌上拔起,拿到面前,眯起左眼瞄了瞄,幽幽道:“童养媳哪敢生气。过来,坐下。”
应劭看到那短剑瞄向自己的哪里,就觉得哪里冒出一股寒气,只好依言到延香对面远远的坐下,道:“我确实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我们身在险地......”见延香表情毫无变化,咬了咬牙道:“你要我怎么做才肯不生气。”
延香马上换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这就是答应替我做第二件事情了,其实我完全没有生气,你这又是何必为难自己呢,不过我知道你们男人都讲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为了不让你难做,我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好了。”
应劭跟她相处了这么些rì子已经有些虱子多了不痒,轻叹一口气,站了起来,拿起包袱去推门。
延香在背后咳嗽一声道:“你去哪?”
应劭转身疑惑道:“不是说过了我去轩和知行的房间吗?”
延香肃容道:“你这不是自己招人生疑吗,一对夫妻里面丈夫住进客栈后丢下妻子跑去另外两个男人的房间住一起,你觉得这种事情得有多奇怪?”
应劭闻言坐了回去,困惑道:“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不然我去跟他们商量后我们换家客栈。”
延香故意道:“什么怎么办,这么晚你跑出去换家客栈别说有没有地方,就这冷风我可是再也不想吹了。你要去就丢下你的童养媳一个人去吧。”
应劭一时语塞,愁眉不展的道:“那,我睡地上好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到这里,脸上一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住口。
果然延香听到这里,突然显得jīng神一振,仿佛发现了什么宝物似的,探身到应劭跟前道:“绝对不会什么,你居然心里还想着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应劭恨不得抽自己几下,把心一横,道:“第三件事。”
延香满意的坐了回去,舒适伸了个懒腰,道:“真是乖孩子,好了。我也给你点好处,这种天气睡地上就算你的内息已经有相当的根基也难保不生病,我们现在的情况不能有人生病或者受伤,你也睡床上好了。”
应劭道:“不行,怎么能让你睡地上,而且难道你睡地上就不会生病吗?”
延香瞪大眼睛道:“谁跟你说我要睡地上,这张床这么大难道睡不下两个人吗。你今天在城门那里可是为了在地动湖期待的那件事情连命都豁出去的跟我赌,我这不是看你可怜好心给你机会吗,不过,”延香拿起自己的短剑,娴熟的在两手间耍弄了几下,“能不能把握到就看你了,可得小心别受伤。”
应劭见她又扯到这方面,知道说下去肯定是没完没了而且自己搞不好就要被弄得答应她第四第五件事情了,心想到睡觉还有些时间慢慢再想,延香应该只是故意捉弄自己,看她这么毫不在乎的样子肯定是已经另有办法。就算真的怎么样,自己好歹是个男子汉大不了拿被子垫着在地上一躺,延香虽然嘴头上不饶人却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当下道:“我们下去吃晚饭吧,老师和轩已经等着我们有些时间了。”
到楼下大堂的时候正是晚饭时间,因为住店的客人多所有的桌子都已经坐上了人,满是各形各sè的旅客吆喝吵闹之声。应劭扫视一圈,见知行和轩坐在一个角落的桌子,空着的两个位子上放着两人的斗笠和佩剑,所以新来大堂的人看到别处还有位置拼桌都没有过去他们两那里。应劭带着延香装作素不相识的上前跟知行和轩拼桌,轩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而后在知行的眼sè下不情不愿的将两人的斗笠和佩剑拿开给应劭和轩让开位置,应劭连忙说了一堆感谢的话。
小二端来应劭和延香点的饭菜后,轩端起碗遮住嘴轻声对应劭道:“阿劭,恭喜。”冷不防见一旁的延香巧笑嫣然的向自己看了过来,忙夹起一大筷子菜放进碗里,拼命的扒饭。
应劭皱着眉头看了知行一眼,低下头也端起碗,面朝延香道:“知行叔叔,情况怎么样?”
知行喝了一口酒,嘴唇几乎看不见的微动道:“我们进城很顺利,目前没有什么异常,不过还是要小心,我总觉得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就算巷子不足以在这一带每个城市都撒下足够对付我们的人手,但是全都布下眼线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现在一点有人监视的迹象都没有,如果不是巷子失去我们的行踪或者是放弃了,就是他们布下的人手让我们完全没有察觉。”
轩插口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呢?”
知行抬头望了一眼大堂中间正在越来越大声激烈争论的两人,道:“现在不知道巷子的行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们还是以一个时辰为界分成两批赶路,互相有照应,记得万一发生什么事情,随机应变最后在广武会合。延香姑娘,你见的世面多,阿劭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
延香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捂着脖子对桌上饭菜动手。
知行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望向争吵已经吸引到全大堂人注意力的两人。应劭也回头望去,见其中一人正是那马车队的首领,依稀记得他在城门跟守卫队长交谈的时候自称姓林,便轻声道:“那个年级大些的似乎是从东脊偷贩**到宁界的,姓林,应该是个管家或者执事。”
知行神sè一动,自言自语道:“东脊运马姓林的,难道是清水海边林家堡的人。”
应劭曾经听知行介绍过清水海是东脊最大的一个湖,因为大得一眼看不到对岸,湖水又清澈甘甜,所以得名清水海。湖边水草丰盛,依托这里以养马为生的林家势力极大,远近闻名,虽然加入了东脊联盟,但是从来不以国自居,所以外界都称他们为林家堡,但是由于林家产的马赫赫有名,甚至可以和沙蒙的“金毛狮”一较高下,所以连洛淮和宁界也都对林家礼敬有加,想到这里应劭不禁摇头叹了一口气。
知行眼角余光看到了应劭的神情,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应劭的想法,道:“林家虽然在全天下都吃得开,但是也从来都不犯各国之大忌,所以各国才对他们的走私行为睁一眼闭一眼,想得到他们的帮助确实是不可能。不过我们眼前的困境能解决的话,将来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今天能见到他们的人,多少可以先了解一些他们的做事方法。”
只见那秀才模样的穷酸士刚说完一大堆慷慨激昂的陈词,面红眼赤,狠狠的瞪着林管家,道:“不知林先生对于某这一番话又有何不同见解?”
林管家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道:“于秀才你采出众,引经据典,不过全是废话,没有什么实质的内容。”
于秀才闻言拍案而起,道:“古人圣贤的话怎么全是废话,你倒是说清楚了,不然今天我们没完。”
林管家伸手示意于秀才坐下,道:“圣贤讲究温儒雅,于秀才你动不动就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岂不是有辱斯,先坐下听老朽慢慢解释。你说南方清秀,孕育人墨客,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说北方蛮荒,穷山恶水处净是未开化的刁民,以北统南就是历史的倒退,说的难听点,这是放屁。你以沙蒙为例说明北方民风彪悍没有礼仪,而且根据你的形容,北方不光是人,就连山水都是险恶的。你的先哲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敢问一句,于秀才你去过大断龙口以北没有?”
于秀才脸上阵青阵白,道:“以北尽是蛮人沙蒙未开化之地,化湮灭之所,有什么可去的,我可从没听过北方那些茹毛饮血的野人有什么诗词歌赋。”
林管家道:“那就是没去过了。好,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谈异族沙蒙,只说洛淮境内裂龙峰为界的南北之异。”沉思片刻,林管家举起手中的茶杯道:“我就以茶为例,虽然南北都有人喜茶,但不可否认,喜茶的南方人要明显多过北方人,这是为什么呢?”
于秀才想了想,道:“茶乃是雅之物,自然不是北方蛮野之人所能品味。况且南方水多,更容易寻觅到优质的水源从而泡出好茶。”
林管家点头道:“后面一句还有点道理,不完全是屁。”
于秀才怒道:“你!”想到刚才林管家说的有辱斯,终于还是坐了回去,只是气呼呼的瞪着他。
林管家慢悠悠的道:“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茶是奢侈品而不是一种生活必需品,虽然说来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但是一般都只说柴米油盐而省略掉了酱醋茶。因为酱醋茶有,固然是好,但是没有,也不是太大的事情,而柴米油盐只要少一样,大家就要活不了了。北方的地理气候在产粮的数量上有着天然的劣势,无论是水,气温,都比南方要差。当今之世,南方水稻大多可以一年两熟甚至是三熟,而北方即便只是想种出一年两熟来,都几乎是难比登天。试问如果连柴米油盐能不能填饱肚子都还有问题,又哪来的心情去追求酱醋茶呢?”
于秀才满脸得意地点头道:“林管家说的倒也有理,所以我说北方蛮夷,岂是我南方人杰地灵可比。”
林管家道:“于秀才书读得多,想必也听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寒梅香自苦寒来这两句诗,不知道觉得可有道理?”
于秀才一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此言不错,甚为有理。”
林管家轻笑一声道:“古人还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南方多熟,满足生存的粮食问题就较容易解决,所以更有心情去追求奢侈品的茶,这就叫死于安乐,北方的粮食生产难于满足吃饱肚子的要求,自然就没那么多心情去追求茶了,而是一心在想如何生存下去,这就是生于忧患。困境最能磨砺人,材质最好的顶梁木和船的龙骨大多都是产自北方苦寒之地,因为北方树木虽然因为气候寒冷而生长缓慢,但是一旦长成,其木质绝非南方木材可比。就算是猛兽,南方的清野虎在北方哮林虎面前也就跟一小猫似的。人也一样,北方大汉,不是说说而已,无论彪悍的jīng神,体型力量还是吃苦耐劳,整体上都不是南方人能比的。所以......”林管家拉长了语调,“自来南北分裂后争霸于裂龙峰一线,都是以北方击败南方而告终。”
于秀才满脸涨成猪肝sè,道:“那陈朝为何又是以南胜北,且延绵三百多年呢?”
林管家闻言看了于秀才一眼,招呼小二添了一壶新茶,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满,细心的盖上杯盖,在于秀才表情好像要要上去对着他的脸来上两拳的时候,才放下茶杯,道:“我说的是对峙双方还没有融合,尚属于差异很大的两个民族之时的争霸,不是说由南方开始生长蔓延的势力推翻都城处于北方的政权。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南方北方,都是一样的人,生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气候地理的差异从而发展出各自的特sè,北方人到了南方,能轻易吃上一年两熟三熟的水稻了,自然也就不仅满足于材米油盐,而开始追求酱醋茶的享乐。在南方rì久,北方恶劣条件下生成的勇武彪悍和吃苦耐劳的jīng神都流失在了南方的安乐窝里,此时南方人反而在欺压下变成了当初生存条件恶劣的北方人。角sè互换以后,南北再次开战,丧失了自己所有优势的北方人自然就不是拥有了以前北方人优势的而且还占有自己家乡地利的南方人的对手了。”
大堂中大半都是居住在裂龙峰以南的人,但听了林管家这新奇的观点也都不由得议论纷纷起来。于秀才却仍然不肯罢休,道:“我们洛淮境内同源同种,自然稍南或者稍北的人都没有太多的两样,但是如果是沙蒙,难道也是一样的吗?”
听到残忍成xìng的沙蒙和洛淮是不是一样的问题,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想听听林管家会怎么说。只见林管家喝了一口茶,叹道:“这个问题我没法说。”顿了顿,接道:“不过我问过你去过大断龙口以北没有,如果你能在那边住上数年,回来以后应该会有一个自己的见解。本来是大家饭后闲聊,见于秀才你一味贬低北方人我才根据自己亲见亲闻对一些不能苟同的观点有所辩解,再谈下去大家就伤了和气。时间不早了,我们也不要再打扰还没吃晚饭的客人们,今天就此作罢。”
于秀才脸上仍然满是恼怒之sè,忽然间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正上楼的林管家道:“你难道在大断龙口以北沙蒙之地住过数年?”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虽然近数十年来沙蒙已经没有大型的南下进攻,但不时的侵扰从没有间断,北诺一线连年烽火,除了神医杨东脊外,几乎没有听说过什么非沙蒙族人去过大断龙口以北的沙蒙腹地。林管家在楼梯上停住脚步,没有回答于秀才的问题,忽然问道:“不知道于秀才是为了什么而读所谓圣贤书呢?”
于秀才一愣,半晌才道:“读书自然是为了明理晓事,是谓浊世独醒。”
林管家嘿嘿一笑,道:“难道不是学成武艺,卖与帝王家,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于秀才傲然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要以胸中所学造福世人,进入庙堂自然是最有效的方法,为地方官则可庇佑一方,为朝中臣则可辅佐天下。若不为官,就算广传弟子,一生百年也不过能助区区数百之众,怎及天下万民之数,渴望科举扬名又有何过错?”
林管家肃然道:“想不到于先生有此大志,倒是叫人好生钦佩。只是为人过于迂腐不化,只看得到表面和书上所说而不能去自己去实际看一下,总是难成大事。不过如果读书人都有先生之风,天下想来也会安宁的多了。”转身和一众商队护卫一起上了楼。
于秀才看着楼梯怔怔的发愣,忽然大喊一声,一口把面前的一壶酒全都喝了下去,拍了拍自己的头,趴在桌上便睡去了。
大堂众人见热闹已散,吃完饭的也都各自回房休息。知行趁周围客人起身噪杂之时低声跟应劭和延香说了第二天赶路的计划,便先和轩上了楼。
应劭见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便算了饭钱,正犹豫间,耳边传来一声轻哼:“都没戏看了,还不回去睡觉。”延香从旁边先走了开去。应劭抿了抿嘴,低头跟在她身后走上楼去。
进房以后应劭正胡思乱想之时,延香到床边把被子和床整理好,指着应劭道:“外衣脱了,难道还要我伺候你吗?”
应劭啊了一声,装作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延香没好气道:“叫你脱就脱,不脱怎么睡觉,快点,我可困死了,再不脱我就动手了。”
应劭一咬牙,将外袍全脱了下来,延香在一边接过后细心的挂好。应劭还是第一次在异xìng面前只穿着内衣,涨红了脸看着地上,又止不住偷偷的瞄延香。只见延香掀开被子,道:“进去。”应劭便乖乖的钻进了被子。延香将应劭的被角塞好,拿出自己的两把短剑在手上转了几圈,用异常柔媚的声音道:“现在可千万别眨眼睛。”边说边做了个挖眼睛的动作,便开始脱外衣。
应劭吞了口口水,觉得脸上一片寒气,紧紧地闭住了眼睛。但听着延香宽衣解带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想偷偷瞄一眼,谁知道刚有一点点动作,眼皮上忽然传来一点刺痛,冷冰冰的锋利剑尖抵在了自己的眼珠上。当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虽然剑尖很快移开了但是再也不敢哪怕放松一下紧闭的眼皮。
过了一会,一条被子被扔到了床的里面,然后传来吹熄烛灯的声音,一阵夹着淡淡清香的微风飘过,床的里面一沉,延香轻巧的跳上了床掀开刚扔进去的被子钻了进去。
应劭鼻子里闻着若有若无的清香,觉得自己今晚一定很难入睡,但奇怪的是心中一片宁和舒适,像回到了自己湖县家里一样,不一会就安静的睡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