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戍年五月十六,黄道吉rì,诸事咸宜,尤喜祭祀、交亲友。沧州城内,商贾如常。
一个平常衣食无忧的人瞬间变成了一无所有、烂命还在的寡人,这个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体会到的,最起码从人的脸上是很难读到的,尤其是从常威的脸上。当你杀了厉害帮派的两个重要人物,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又毫无征兆被人血洗,还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人来追杀,自己惊魂落魄地逃亡千里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个时候身上穿得想顶有讲究,像平时那样早晨起来花点时间,悠闲地修整修整脸面,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毫无疑问,常威也不能例外。
常威神情恍惚地走在沧州城内一条热闹的街上,此刻的他无论从衣衫服饰、神情举止还是从jīng神气质上都难联想到二个月前的他了,但这只是别人的想法和看法,常威自己却觉得,自己还能活到现在并且还没有弄得满头鸡毛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足够可以很好地安慰自己。事实上,我们不知道的是,一个月前,常威还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还在那里着实火了一把。
当时他如丧家之犬一样一路北逃到了太原府,也是和现在一样的饥渴难耐,但气质神情显然比现在好得很多。说来也巧,身上银两盘缠花光的他正在谋划如何得到一个面包来解决五餐没吃饭的时候,一个走路花枝招展、说话年轻时尚的老女人过来告诉他:“帅哥,对,没错,就是你,不要再东张西望了,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我们那里正需要一个像你这样年轻潇洒、刚强有力的好汉,只要你工作肯吃苦,解决温饱不是问题。”
于是,常威跟在那个一走路脸上厚厚胭脂粉会一块块掉下来的老女人身后,他看见了那个巨型臀部在一个老女人身上扭来晃去,扭动的幅度非常大,天知道一下控制不好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饥饿让他一时忘记了恶心,他们很快就来到一个叫“飘香院”的地方。
刚来的那几天,由于吃饱饭是头等大事,常威并没有过多去计较“飘香院”里发生许多他原本忍受不了的事情,可随着气sè好转、思想又和之前一样灵活起来的时候,他找到那个现在一看到就想把昨天吃下去的饭吐出来的老女人,事后得知她就是这里的老鸨,他向老鸨表达了自己强烈想辞去这份保安工作的真实想法,那老鸨当时也表示了理解,说现在像你这样的好汉难找,许多都出远门追求更高理想了,你再等等几天吧。
接下来的第三天,常威一直在找老鸨,心想今天无论如何这事得定下来,把过去十多天的工钱要回来。可是老鸨没有找到,正在房里冥想苦想的常威却等来了长得如花似玉、领衔“飘香院”的正品行货小红。话还没跟小红说上几句,正品行货就开始大喊大叫起来,好像常威强jiān了她三天三夜似的,说起来这个本就是“飘香院”的惯用伎俩和拿手好戏,是他们单位具有专利xìng质的传统做法,声音还没有传出门外,怎么找都找不到、问谁谁不见的老鸨出现了,每次她的出现都能带来不少的惊喜,这次也不例外,她带着一群肌肉扎实的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房内。
无数只拳脚在那些猛男的轻车熟路的驾驭下如雨点般落下,准确地砸在常威身体的各个部位,本来常威可以还手的,那群肌肉扎实的人再多来几个也不见得是他对手,常威当时的想法是,既然受领了这么丰盛的待遇,拿来买面包的工钱是肯定拿不回来了,事情也许反而出现了转机,处理起来了少了不少的顾虑。当天的深夜里,被打晕了头的常威突然睁开了双眼,震开了手链,随后在“飘香院”容易着火的地方都细心地点上了火。在远处看到“飘香院”浓烟滚滚、火光四起后,他才放心地继续往北走,走到了现在的沧州城。
随着契丹国不断南扩中原,沧州此时已是中原东边离契丹国边界最近的地方,两国兵戎相见在这里是常有之事,远不像现在的邻居这么有礼数。如果说沧州跟洛阳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沧州城里有太多手持长枪的士兵,那怕是在大街上。
此刻,常威对面就走来一群几十个手持长枪的士兵,簇拥着一个骑白蹄、拳毛、露紫宝马,衣着鲜亮铠甲,身被金黄sè战袍,手佩折铁宝剑的长虬将军。
那群士兵走来,吆喝了好几声“让开!”又饥又饿的常威刚刚经历如此许多变故,神情恍惚间不知还在想些什么事,走在街中却不知躲闪。就像士兵往常一样,为首的那个过来就想拧起常威像拧起一只刚长齐毛的小鸡一样然后把他摔向路边。
常威身体魁伟,十几年的“玄阳幻位神拳”到底没有白练,那士兵那里拧得动得他,使上十分力气常威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不动,这士兵显然是对困难严重估计不足,爱要面子的他当时就觉得恼羞难耐,那顾得这许多,āo起手上的长枪就刺了过来。
常威好似未动,却躺过了那长枪,这士兵吃惊不少,加快又刺了几枪过来,常威还是一一闪过,身体却未多少移动。
那士兵许是发现常威上身变化太快,难以刺中,忽地改攻下盘,转身对着丹田猛刺过来。
常威也不想多与他纠缠,左手接住长枪,用力一拨,士兵和长枪飞了出去好几丈方自落下,好在是跌落在边上的布料摊上,想必xìng命无碍。
光是这几下,看得大家已是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但场面却没有乱。这时,站在那长虬将军边上一位与众士兵衣着不同的jīng壮汉子,身上也佩着一把长剑,不知是跟将军说了些什么,阔步向常威走来,大声喊道:
“阁下是谁,竟敢挡刺史郭将军的道,当真是不想活了?”想不到这长虬汉子便是近年赫赫有名、一直在跟契丹人抵挡周旋的沧州刺史郭简将军,而这位jīng壮汉子就是他的禁卫军牙将敬泰。
常威本想尽速离开,可这敬泰在军中最是英猛,深得郭将军的信赖喜欢,早年是江湖草莽人物,跟少林寺俗家弟子学得一手好拳,看常威武功不凡,双拳早就痒痒的了。
还未等常威说话解释,“这就想走,没那么容易,且吃我几拳!”敬泰喝道,抡起双拳,一招“霸王醉酒”打得过去,当真是威风凛凛,有如霸王喝醉了酒。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其实任何人遇到兵,都不要太过讲理。细细想来如果每个兵都会讲道理,武林不会更加太平,生活也不会更加美好,有些时候的面对,讲理不是唯一的。拳头来了,常威只能打起“玄阳幻位神拳”与他一一周旋,只是左手剑伤尚未愈合,单手自是威力大减。
且说这郭将军看着他们打斗,不知是因为今天心情不错,还是因为对敬泰的武功相当有信心,神情相当悠然自得,对他们的拳来脚去的并不加制止,眼睛却时刻关注着场上的形势。
看这衣衫不整、神情落魄的少年,身材魁伟、气度不凡,身形步法极其灵活,虽是单手出拳,却拳法jīng妙,丝毫不落个下风,敬泰恁是奈何不得他。
看着看着,郭简将军眼中不知何故慢慢露出赞许之sè。其实能够理解的,将军不会是任何人的第一职业,郭简也不是,他曾是寒门学子、青年才俊,多少辛酸血泪无人知,考试及第后才有幸成为了翰林学士。他对琴棋学画的痴好不会亚于兵法天书,可国家危难存亡之际,皇帝老子赏识你,给你面子,有一天把你叫到身边,说有点事要你去办,休息了这了久该把平常学的东西用出来为国为民出力了,改改职业,去当将军吧,这真的是谈不上什么委屈。
上了战场,没有了风花雪月,一切显得非常残酷和现实,谋略兵法自然重要,可是说到底战争胜负成败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有时候身边多几员猛将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呀,尤其是当士兵厌烦了没完没了的打打杀杀、军纪唤散、经常抱怨晚上没觉睡的时候。而这郭简将军膝下无子,至于为什么膝下无子,这就不用解释了,因为读书多少和生孩子没有必然的联系,生不生孩子纯属非常**的问题,连皇dì dū不去管这事,但可以确定的是郭简将军对少年英雄的爱慕之心绝非常人可以想象的。
转眼间,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已艰几十下了,不怕事大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这两人好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敬泰,住手!”当了多年将军,声音量自有一番威严在,敬泰自无违抗之理,急忙收拳,退回一步站住。
“这位少年侠士,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请问高姓大名?”郭简将军骑马过来对着常威问道。
“侠士不敢当,在下常威,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常威本是知书达礼之人,并不在意把真实姓名告诉郭简。
“常侠士如不嫌弃,可否到军中来效职,也好一起抵抗外敌,报效国家!”郭简看常威不像是本地人士,再说确实爱才心切,想把常威招纳至身边。
“承将军不弃,如此抬爱,敢有不从。”对于这么好的一份工作,一个亡命之徒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除非是二楞子,常威不是二楞子,所以他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简听后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笑啥东西。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但一个英雄就此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地,成为英雄还是狗熊又或者是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罪人,都有可能,关键是就要看他的发挥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