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hūn三月,洛阳城内,楼堂林立,车水马流,街上热闹繁华如旧,乌云却早已密布。
时间已至午时,一身便装的常威来到“杜康不忧楼”,在店小二的招呼下来到东南面的一个桌子坐下,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来这个酒楼,店小二的笑容声音依旧迷人而陌生:“常二少,好久没有见了,需要吃喝些什么?”。
就像是这酒楼名称一样,这里酒菜俱皆上佳,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能够让人满意的了,这也是武林中人到洛阳的必去之地。以前公孙楚、常威也不少来这里,对这里的店小二、酒保多半认得,老板却曾未见过,有人说是洛阳城首富黄承业,不过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无忧无虑过过逍遥rì子的,哪来多少心思去寻思老板是谁的事呢?
这里既没有可爱的翠花,也没有那样爽口下饭的酸菜,但除此之外,无论你想吃什么,这里的橱子多半不会让你失望。近年来不忧楼已然成为洛阳城内最高档的酒楼了,但高档几乎是昂贵的同义字,两者之间找不到明明白白的区别,好在无论那个年代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都无须过多考虑银子的事情。
“两斤杏花村汾酒,凤干鸡、烤鸭掌、豆腐泥鳅、清抄冬笋各一份。”没有多想常威就点好了,声音里竟有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快之意。
店小二走后,常威扫视了四周,虽未到午饭时间,偌大的房间依稀坐了不少的人,只是并没有几个常威认得,心想洛阳真是如师傅所说的多了不少的生人。
且说自从李仁盛离开后,镖局内一切大小事务悉数由公孙楚打理,这白进忠虽为副总镖头,却并不过问事情,两个月来,连面也未露几回了。常威跟着公孙楚忙里忙外,着实做了不少的事情。今天是一个人偷偷逃溜跑出来的,没有他告诉现在的大师兄、未来的总镖头。
不消片刻,酒菜已一并端了上来,店小二摆好后却不多留。
酒菜香袭人,可能也是心情使然,不知不觉间,已三碗下肚,一股热流环顾全身,心情顿觉清爽不少,酒不见了一半,只是不忧楼的上等佳肴还是原封未动地摆在桌上。
常威和公孙楚都是从李仁盛从荆溪村救出来的孤儿,年岁也相差不大,自小一起跟着李仁盛学习治武道,由于“玄阳幻位神拳”势大力沉,掌力雄厚,横扫竖劈却又讲究变幻收放,李莉并没有跟着练习,因此李仁盛的关门弟子实际只有他们两人。
常威小时候常对人说,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两个人就是师傅和师兄,一个是没有什么不懂的,一个是没有什么学不会的。可自从江南杨柳村出来以后,随着这几年的走镖生活下来,经历了不少事情,见识观点就自不同了。常威自忖自己的器质天资、才智武功没有哪一样比不上公孙楚差的,可什么事情好事总是公孙楚的,而自己却还一无是处,师傅虽说没有明着责怪,恐怕也是因为不抱什么希望所至。
每每看到公孙楚彬彬有礼处世、做事不急不慢的样子,常威觉得他是在惺惺作态,感到恶心无比。每每想到这里,常威简直无敢想象自己以前的太傻、太天真,以前那样敬重佩服他,而这样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大师兄,凡事还要听从于他,心中难受自然无法排解,时间越长痛苦更甚往前,有时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上次公孙楚去定州,差点丢镖,回来镖局上下还把他当英雄,常威觉得太可恨了,如果是自己,根本就无须等到王清将军的救援才侥幸逃脱,几个无名小贼能挨得了几拳——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因妒生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此时的常威我们本该理解的。
常威越想越气,越想越觉这酒还不够劲,二斤杏花村不见了又大喝着店小二再来一壶。
适才门口大摇大摆进来两个一高一胖、身佩古铜长剑的白衣男子,旁若无人地在旁边桌子坐下,自顾着吃喝起来。此刻常威已是酒醉三分醒,心中全是那不平之事,只差头上没有冒青烟,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却全然不知。
这一高一胖两个白衣男子说来可能是酒量有限得很,酒未过三巡,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只听这高个子说道:“此番奉帮主之命,邀那李老头子前往潞州说有要事相商,真不知道帮主是怎么想的,就那李老头几手三脚猫功夫,一个小镖局的镖头,竟要两个堂主前来相邀,还特意交待要我们务必和李老头一同前往总舵。”
“师父雄才大略,凡事自有他的计较,我们只须照办就是。李镖头今天我们虽然没有看到,但那公孙楚,倒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颇有几分英雄本sè,着实让人佩服。”常威正处在醉醉饮饮状态,听这胖男子说起,才知道自己走后,这两人来过镖局。
“什么英雄狗熊的,我才不管这么多呢,我只听说“洛阳西施”水嫩得紧,今天没有见到真是可惜呀,什么时候我们把她抓回去献给帮主就好了。”
这高个子本来声音就尖,又越说声音越大,坐在旁边的常威想不听都不行,常威是越听越气,越听越觉得这两人面目可僧,早就已经断定他们不是什么善类,本想起来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好让他们有个见识。只是这高个子一提及李莉,又深深刺痛了常威,李莉人是越长越迷人,可她眼里只有公孙楚,整天只知道公孙师兄长公孙师兄短的。
“你就不怕帮主夫人,再说帮主才刚出关,才没有心思顾及美人呢!”这白衣胖男子的声音又响起。
“你说帮主的“回阳十二式”真有那么厉害么?”这高个子许是非常惧怕帮主夫人,竟不再提起李莉的事了。
“冯堂主呀,当时你是不在场呀,“倜傥剑”这几年牛不牛呀,不到一招,师父的“长虹贯rì”就把他左胳膊生生地卸了下来,当时就连少林慧静大师、丐帮贾长老、陕州的“善莫师太”、鱼帮尉迟博彦老帮主等当世几大公认的剑术高手,都没有看清帮主是怎么出手的,本来约好比剑的,不到半刻钟,这些所谓的高手都知趣地借托相继离开。”白衣胖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说道。
这“倜傥剑”胡英俊为人虽极风流,对剑术却自命不凡,一手“旋风斩”九九八十一式,式式灵巧飘逸,确有独到之处,也是近年来中原武林不可或缺的剑术流派之一,“倜傥剑”本人也是不少年轻人心中珍藏的偶相。至于少林慧静大师、丐帮贾长老、陕州的“善莫师太”、鱼帮尉迟博彦老帮主等人的剑术武功,常威以前听师父不少提起过,确实都是武林中数得上的剑术名家。不过,常威还是对这两位所提的帮主的武功半信半疑,却不知道武林中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位了不起人物,刚才好像听说是去潞州,难道是近年雄霸潞州的马帮。
外面已是雷鸣电闪,雨还未下,天sè却渐渐暗了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的,这“回阳十二式”本身就已极其凶险嗜血,招招暗藏无穷杀机,司马帮主出关以后,这招式竟然自通灵xìng,完全能够因时就势,因人因势不同随意莫测变幻,而听帮内兄弟说起,司马帮主自己也不敢轻易使用,怕这“回阳十二式”太过嗜血,一时不慎伤到自己。”白衣胖子看着听呆了的高个子又接着说到。
这司马帮主就是近年行踪不定的马帮司马容超帮主无疑了,外面传他行踪飘忽不定原来是假,原来只是在掩人耳目而后闭关修炼“回阳十二式”。
常威越听越玄乎,却曾听李仁盛说过,说这无论治武略、剑棒刀枪、琴棋书画还是骑马身箭等等之类达到最高境界都是就达到最纯真的境界,都是生命本真的回归,一个武功招式如果炼到能与生命相融,威力不论说是大到何种程度,都是不该去怀疑的。
高个子说道:“听说当年苍狼王和少林智空大师武功都已达化境,却激斗三百个回合而胜负未分,不知师父比之他们如何?”稍微熟悉点武林掌故的人都知道,苍狼王就是当年受契丹国王指使南下中原的秃鹰会首领耶律突述。
却见这白衣胖子听后竟脸sè数变,竟压低声音“冯堂主,此处人多眼杂,千万不可提及秃鹰会呀!”
这个高子个嘴上却自不屑,心里似觉也不妥,才想察看周围。一转身,就看到身旁已四斤杏花村下肚的常威,此时的常威头早已没有平时那样立直,可后项上绣刻的那只雀儿,此刻展开双翅,好像正yù起飞,端的是比平时更加的栩栩如生。
也是一时好奇,或是本xìng流露,高子个站了起来朝常威走来,一边说道:
“这是什么sāo鸟儿?”本就才几步之遥,说话间已走到常威背后,
“滚远点,无知小辈!”此刻的常威哪里还有什么好心情。
“竟敢这样跟你冯爷爷说话,你这是找死!”这高个子平素最是狂妄,过来就用手背后掐住常威的脖子。
常威看也不看,运足十分力气,往后就是一拳,直把高个子打飞三丈以外,打得他口中吐血,一时动弹不得。不忧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不知所措,一时乱作一团,尖叫声不断。
这两人哪是什么善类,在众目睽睽之下,白衣胖子拨起古铜长剑照着常威刺来,先不说这剑法毒辣无比,单是常威已没有平时那样的灵活,一时躲闪不及,左臂已生生被刺穿。
常威酒仿佛醒了不少,趁那白衣胖子还未回过神来,一招“饿虎扑食”重重击中神庭穴,那胖子肥硕的身躯飞出窗外,撞在大树以后跌落在地面上,哪里还有命在。
常威也顾不得疼痛,拨出那左臂上的长剑对着挣扎未起的高个子掷去,两个讨厌的家伙不到半刻钟就双双归西到太上老君报到去了。
雷已停,雨却越下越大。
常威一口气飞奔到城外的白马寺,全身早已不知被雨水还是被血淋湿了一个透,头晕得厉害,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急忙打坐运气起来。
他哪里知道,在他打坐的时候,洛阳城内中州镖局正在遭受血与火的洗礼,不知道哪里突然冒出的一百多个杀手恣意屠杀,人xìng在那一刻荡然无存,中州镖局上下六十多口人毫无保留地回到了自然,他们已经走完生老病死一个轮回,人世间的一要爱恨情仇从此与他们无关,能够活着的,只能说是上天的格外垂怜。
等到常威回去,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以前庄严宏伟的建筑一夜之间已化为了灰烬,和那两个刚刚死去的白衣人一样,都成为了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