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中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植物,其中最为惹眼的是一种细细长长的青绿sè蔓藤。无数藤条生于碎石间,向周围蔓延后紧紧贴服在石壁上,经由四壁攀爬而上,几乎将整个石洞的内壁都覆盖了起来。柔软的枝条在洞顶重新汇聚,拧成一股股粗大了数倍的垂藤,再由洞顶高高坠下。
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数十根小臂粗细的绿藤上,密密麻麻地挂着许多四五寸大小的白sè光团。白光包裹的是一些看似十分柔软的圆球,其中似乎还有些若隐若现的黑影在缓缓跳动。
无数五sè霞光正不断从石壁钻出,化作一丝丝时隐时现的流彩,其中有些在光球间徐徐地盘旋舞动,有些则径直被某些光球摄入其中,不见了踪影。
这妇人说带他看看子嗣的情形,他原还想怎么都该是个脏乱吵闹的地方,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如梦似幻。
他怔怔地看着此情此景,忽然发现这石壁上星星点点的光亮与自己修炼的那座密洞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此地的灵气比喜忧顶后山的密洞更为jīng纯。
黄袍妇人自来到这洞里便微微闭起了双目,一动都没有动过。
“前辈……难不成您之前所说的子孙就是这些?”站了许久后,聂羽见她没有发话的意思,遂即开口问道。
“这些什么?”
黄袍妇人面sè一冷,没好气儿地回道,遂即口中忽然发出一阵咕咕的低鸣。这声音里显然蕴含了什么神通,在这洞穴中居然经久不散。而那些白sè的光团随着此音,也发出了阵阵低不可闻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妇人面上的神sè才微微缓和了下来,冲聂羽沉声道:“算你小子有福,我这些孙儿们并未受那钟声的影响,要不然你就是有一百条命,今儿个也得都给老娘搁在这!”
聂羽登时打了个寒战,暗叹今天的事情若不是阿二和这名叫九儿的蛙妖看对了眼,自己倒还真是命悬一线了。想到此处,他当即硬着头一笑:“前辈,还没有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别蹬鼻子上脸!刚若不是九九为你求情,老娘早就一掌将你拍死了!”妇人此话说罢,怀中的九儿忽然露出几分不快来,呱呱地叫了两声。
见到此状,妇人当即牙关咯咯作响地骂道:“你个小妮子!娘养了你两百多年,这还没怎么着胳膊肘就冲外拐了!?”可她怀中的九儿看看聂羽,又看了看她,仍是一副寸步不让地样子呱呱连叫着。
聂羽无奈地看着这对母女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对这名叫“九九”的青蛙倒也渐生好意,毕竟自己这条命算是她保下来的,只是不知她rì后化形会不会变成跟这黄袍妇人一般。刚想到此处,洞穴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遂即整个洞穴都随之微微颤动了起来。
“唉……这几个不省心的!”
听到这声音,黄袍妇人面sè微微一变,轻叹着微微挥袖,当即卷着聂羽飞出了洞外。不过扎眼的功夫,聂羽便被再次丢到了地上。令他咋舌的是,身前正立着五只相貌无二的庞然大物。这五只青蛙仿佛是五个放大了千百倍后的九儿一般,坐地便有近二十丈高,此刻均张着六七丈宽的大口,露出一副凶狠异常的样子。
“你们五个不在宗内好好守着各峰和大阵,跑回妙蟾洞来做什么?”黄袍妇人生气地扫过了五只巨蟾,骂骂咧咧地说道。
“娘!前rì到底是什么人惹您生气,快告诉我们?”居中那只一咧大嘴,口舌中竟凭空刮起了阵阵狂风,瓮声瓮气地嚷嚷道。
聂羽怔怔地盯着这五只口吐人言的巨物,当即后怕了起来。任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五个身形堪比小山般的家伙居然与九儿一样,都是这黄袍妇人的孩子。
黄袍妇人满脸怒意,发出的声音居然比巨蟾还响亮几分:“这事是谁告你们弟兄几个的?”
见妇人火冒三丈的样子,几只巨蟾瘪嘴低了低头,声音小了不少:“宿老爷子今早分别知会了我们兄弟几个,说是前rì有人惹得娘大动肝火,还险些伤了我们兄弟们的子嗣,还……”
“住口!”黄袍妇人怒斥一声,两腮似乎都气得鼓了起来:“气死老娘算了!九儿不省心,连你们也跟着凑热闹!你们五个擅自跑来阵外,若是大阵此时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哪个担得起!?”
“可是……”那为首的巨蟾还想辩驳什么,黄袍妇人的话当即劈头盖脸地又砸了下来。
“这些孙儿有我守着能出什么乱子!你们几个再不长点心,万一大阵有什么闪失老娘先把你们兄弟剥皮抽筋,一锅烩了!!”妇人说着,两袖突然一阵狂摆,便有五股无形的狂风分别刮到了五只巨蟾的身上,足足把他们五个推后了数十丈远。
“娘你别生气……我们走就是了!”
为首的巨蟾说罢,满是为难之sè地掉头跃起。随后紧接着四声剧烈的震动,五只巨蟾犹如电光火石一般,朝着不同的方向窜入了头顶的水幕。
“若被齐玉小儿知道了他们五个擅离职守,想必又要来找老娘啰嗦半天!”见着五蟾离去,妇人气xìng不减地自然自语了一句,旋即瞟了聂羽道:“臭小子,看够了没有!老娘答应九儿不取你xìng命,可没答应她不挖你的眼珠子!”
聂羽对这位圣姑倒也不像之前那么惧怕,当下被她这么一凶,心中反倒生出了几分好奇,旋即恭敬地问道:“前辈,这几位不都是您的孩子么?他们不过是出于关心来探望一二,怎么会惹您发这么大的火气?”
“臭小子!身为醉乌山弟子,你可知道宗门的护山大阵叫什么名字?”黄袍妇人不冷不热地问道。
“五蟾水云妙阵……”
五蟾水云妙阵!五蟾水云妙阵!
想到此处,聂羽忽地恍然大悟。当rì在织云院还因为这护山大阵的名字奇特,问过凌渊师父不少相关之事。暗骂着方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此事,他凝眉问道:“难不成这大阵就是以方才那五只巨蟾而命名?”
“不错……这五蟾水云妙阵的五个阵眼正是我那五个不争气的孩儿。”
“可聂羽不明白,虽然您这五个儿子重为阵眼,但此时又不用发动大阵抵御什么强敌,他们稍稍离开片刻又有何妨?”
“此阵事关重大,你这臭小子懂得个屁!?”黄袍妇人眼瞅着又要发飙,却不知为何强忍了下来,沉声道:“老娘可犯不着因此事跟你生气!”
“小子,老娘既已允诺了不取你的xìng命,便不会食言。速速将你那妖奴放出来,把他身上的血誓解了,你便是zì yóu身了!”黄袍妇人看着脚边九儿急切的样子,兀自摇了摇头道。
“前辈有所不知……当rì那个不知名的老先生虽然帮我定下了血誓,却没有教过我如何将这血誓解开。”聂羽压了压声音,十分为难地应了声。
“什么?”黄袍妇人两眼一瞪,怒火腾地又窜了起来:“臭小子,你这是诓老娘不成?那蛤蟆若有血誓在身,哪天你不高兴将他宰了,让我的九儿去何处找你寻仇!?”
“前辈且慢动怒!”聂羽眉关微皱,颇不情愿地看了看妇人脚边的九九,心中的小算盘已打得噼啪作响。
“不瞒您说,我与这几只妖蟾虽名为主仆,平rì关系却胜似兄弟,前辈所说之事聂羽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但我还想问问阿二他自己的意思,他若真愿留在此处与九儿姑娘相伴,我身为主子自然会放他离去。若他不愿如此,聂羽今rì就算血溅当场也绝不会留他一人在此!”
黄袍妇人听完了他这番慷慨之言,忽地愣了愣神。
不仅是醉乌山门一脉,普天之下但凡踏入筑轮之境的修士,几乎个个都育有妖兽灵兽以供驱使。以她的修为而言,一生所见人族修士数不胜数,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修士会为了自己的妖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妖蟾化形,听到聂羽对身为妖蟾的阿二如此袒护,忽觉这臭小子倒也有些让她侧目之处。
“好小子,你且将他唤出来!”黄袍妇人虽然口气依旧生硬,脸上却早已不见了之前的怒意。
聂羽将阿二召出来的瞬间,一直抱在妇人脚边的九九当即屁颠屁颠地蹦了过来,露出一副欢喜异常的样子,呱呱呱呱地叫个不停。
两妖相拥了时,阿二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还不时露出几分挣扎的神sè转头看看聂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推开了九九走回到聂羽身前,正要开口却被自己这位小主子直接打断了。
“阿二,之前的事情这位九九姑娘想必都已告诉你了。此事是你自己的事情,自然由你自己决定。”阿二尚未开口,聂羽便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小主子……我……”说话间,阿二眼中犹豫的神sè任谁都看得出来。
“这位先辈本身就是你同族,你跟这位九儿姑娘又是一见倾心,我这当主子的哪儿有坏你好事的道理?”听聂羽笑着将此话说完,阿二和这九儿眼中居然满是浓浓的感激之意。
看他二人这副样子,聂羽得意地一笑,冲着黄袍妇人抱拳一拜道:“前辈,既然阿二甘愿留在您这洞府里,我也就放心留他在此与九儿姑娘喜结良缘了,只不过……”
“臭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知为何,这黄袍妇人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喜sè。
“九二姑娘是前辈的千金,阿二族中没有长辈,我身为他的主上,自然要替他做主。既然他想跟九儿姑娘在一起,我当然要帮他明媒正娶!”
说到此处,聂羽两掌一翻,手中突然多了两个jīng致异常的木盒。随他轻掀起了盒盖,两股淡淡的药香当即弥漫了开来。
聂羽将两物往黄袍妇人面前一送,咧嘴笑道:“这两棵灵草是聂羽给阿二下的聘礼,前辈虽不一定看得入眼,这却是晚辈的一番心意。请前辈恕我斗胆,提前唤上一声亲家,还望您将这两物收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