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魔二字,当解劫力与瞳魇,魔头仗此神通,又携两柄至宝仙剑,带着三千罗刹婆子荼毒四方,中土一应众生万无挡其锋芒者。
道门作为中土脊梁自是首当其冲,其门下万万弟子之中,以大罗金仙、真人、尊者三阶为翘楚,此番浩劫之下众仙陨落,真人凋零,尊者更是死伤殆尽。正所谓树倒猢狲散,道门遭逢如此大劫之后,万万门人弟子抱头鼠窜,一时间人人自危,如同散沙一片,原本的中土第一大教派顷刻瓦解。
人之初,便有心、有神、有思、有觉,只可惜之前人心不齐,各自心怀芥蒂。得幸此轮浩劫之下众生幡然醒悟,遂组成诛魔大军与劫魔抗衡,但怎奈劫魔仗有至宝双剑和那对拥有无限劫力的灰瞳。
诛魔大军刚刚集结,便被劫魔带着一众罗刹婆子冲的元气大伤,再无反击之能。
此危机关头,佛门终不能容忍劫魔残杀苍生,遂摒弃慈悲执念,在无相大山之中登高一呼,要为苍生做主诛杀劫魔。
此举一出,中土众生群情激昂,被劫魔大败的道门也再次重振旗鼓,他们摒弃了门第之见,组成了“卫道同盟”,与佛门和众生联合,共聚于擎天支柱的凌云峰顶,誓要与劫魔决战到底,中土万万生灵的命运也皆在这背水一战!
大战一触即发,从黎明时分打响之后,连斗了三天三夜,期间四野震动,凌云山脉中鬼哭神嚎,到处都是直冲九霄的喊杀和痛呼之声。
人心所向,力之所至,jīng诚团结,无往不破。最后劫魔不敌,被佛门代表人物,须弥寺的苦行头陀僧一掌击下云端。
自此,不可一世的劫魔殒灭,中土动荡几年之后,终归附平静。
可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劫魔在殒灭之前,散尽了自己灰瞳的劫力,以此来发下一个恶毒的怨誓——凡参与围攻其者必中‘戾咒’,后代子孙饱受劫力的反噬之苦,世世代代为灰瞳怨戾的奴仆。
参与诛杀劫魔大战的,无论道门、佛门亦或散修和平民,加之有万余之众。如此戾咒之下,在场之人所诞的后代,竟都和劫魔一样,张着那双灰败的眼眸!
多年过去,当年在场者多有子嗣,遂劫魔的香火也随之流传下来。如今世道有灰瞳三千一说,也就是劫魔戾咒应验在了三千个鲜活的生命之上……
这些生来就身背戾咒的灰瞳人,是否会和当年乱世的劫魔一样?
在劫魔死后,中土的浩劫是一个终了,还是一个新的开始?
当年劫魔依仗的灰瞳和两柄仙剑又有何秘密?
这个故事,便是从浩劫之后、从那灰瞳、那剑和那人开始……
八年之后!
轻风断续,碧草如波,南木全身紧绷,蹲身在长草之中,他额头的青筋暴起,还渗出了不少豆大的汗珠。
这般僵了良久,突然“哗啦”一声响彻四下,他旋即长出了口气,可不待放松,那呛人的腥臭便把他熏得一歪,随便折把绿草,在腚根胡乱一抹。“娘的,好歹也算习武之人,解手竟这般不通畅。”
悻悻的瞧了一眼那金黄之物,他提裤紧带,在旁边的草丛中拽出了一个麻袋之后,阔步而行,可步子刚迈出几步,却是一滞。
只见脚下有两只翠绿的螳螂尾部染合,正自忘情相拥。南木挠了挠头,那步子却是没再落下,慢慢的蹲身下去,静看这两只小物的缠绵。
半晌之后,二尾分开,那大号的螳螂却是须子一分,两镰赫地钳住小号螳螂的脖颈,而后张开血盆大口便直咬向对方的三棱脑袋。
正此关头,两只螳螂忽的一定,便连绿泡中的黑点小眼都跟着一动不动,那小号螳螂振翅yù逃,那大号螳螂眼中的贪婪嗜杀皆被一瞬间定格。
灰雾如丝,涓涓细流一般涌入瞳孔,南木干眨巴了几下自己灰白的眼眸,挠了挠头,“刚才还情意绵绵,怎这会儿便翻了脸。”说罢他抬手解开大号螳螂的双镰,将小号螳螂收入掌中,慢慢站起,他点着小号螳螂的脑袋道:“刚才拉屎时,那蚊子凶得很,没少赚我鲜血,今天我救你一命,你须得多吃些蚊蝇来报答。去吧。”说罢他吹了口气,那小号螳螂也跟着身子一松,而后突突的振翅飞走。
南木满意微笑,低头看向那大号螳螂,只见大号螳螂挂身草叶之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兀自的舔了几下须子,仔细的寻找了一圈,最后悻悻地跳走了。
南木揉了揉灰瞳,提起脚边的麻袋,呵呵傻笑道:“总算做了件好事。”
“狗屁!你放走了它,它们却因你而死!”
这声在背后骤响,南木吓一激灵,那手中的麻袋也掉在地上,他连忙跳出一步,转身站定,只见刚才自己所在的位置,不知何时立着一位老者,那老者形若枯木,面容干瘪蜡黄,但神气却是健旺,虽衣衫破烂,却盖不住其仙风鹤骨。
“你放走那雄虫,本以为做了善事。但这雌虫却因为你,而没有了蕴育后代的能力。你因救一虫,却是害死了千百条生灵。”老者表情僵硬,直视他的灰瞳。
南木挠了挠头,本想辩解,却发现那老者脚下正踩着一片金黄,那金黄之物甚为熟悉……他讪讪的看了看这个脚下冒“青烟”的老者,发现老者并未察觉,仍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大有他开口狡辩,便要再说一通大道理的姿态。
南木一缩脖,“受,受教了。”说罢不动声sè的拾起麻袋,转身便要走。
转身刹那,一直枯手立时拉住了他,老者依旧宝相庄严,只可惜脚下的金黄之物却大煞风景,“我见你这小儿颇有慈悲心肠,不禁动了渡你的念头,不若你拜我为师,我助你飞天遁地,脱离这苦海轮回。”
南木心中一动,吧唧了几下嘴,可低眼瞧了瞧老者的脚下之后,立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老者见状不悦,那抽巴的脸皮上褶子堆到一处,“怎么?觉得我在胡诌?”说罢他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宝相庄严道:“小儿听好了,咱就是当年力毙‘劫魔’于掌下的高僧,无相大山中须弥寺的‘苦行头陀僧’是也!”
南木撇了撇嘴,老者说的这一大套他全都没听闻过,到说这老者自称出家的僧人,可除了偶尔露出几点睿智外,便像一个疯癫的老糊涂,哪有什么一代高僧的样子。
老者似能瞧破他的心思,“还不信么,走,我带你到须弥寺,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说着便强拉住他。
一听要拉自己做那和尚,南木连忙挣脱开了,“我,我信。”
老者满意点头,“既然你信了,便出家跟了我吧。”
南木一哆嗦,再瞧老者脚下的金黄之物,在几番争执之下,已经从坨坨变成烂泥状,“小子尘缘未了,还不能随您出家,咱就此别过吧,保重。”说罢他提起麻袋便走。
听得“尘缘未了”四字,老者一愣,却是没有再阻拦他。而是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问道:“谁是你的尘缘,又如何算了结?”
南木一顿,头也不回的答道:“她,她是我一生的执念,坠入幽冥鬼府也结不了我与她的缘。”说完之后,他一溜烟的去了,急行之中,长出了口气,南木自语道:“娘的,这老头疯疯癫癫,还说是什么高僧,脚下踩了屎都不知道。”……
立在原地的老者打了个喷嚏,“那麻袋中装的是啥,咱老早就看出来了,还遮掩个屁!我来此渡你,你却不知,左南木,真乃他娘的朽木!……阿弥陀佛,我又吐不净言了,还望佛祖勿怪。”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折簿册和一截炭灰,打开折子,他持着炭灰在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之中,找到“左南木”一行,在其后写了“可渡”二字。
“灰瞳者三千,可渡之人寥寥无几,希望下次见到你,我依然肯渡化你。”老者望着南木离去的背影,默默的将脚下沾染的污秽蹭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