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千语有些吃惊地盯着一个人对月空叹的小婴儿,稚气的小脸带着些苦恼的难受表情。听到她的声音,小婴儿一愣后转过头来,同样也有些讶异。
斟千语却没管这些,双手托起他的腋下将他从摇篮里抱出来,笑眯眯的说,“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喔,我带你去认识他们。”
此时正是夜半,厨房里传来阵阵香味,应该是兔肉汤之类,斟言乍一闻到便向小白的方向看去,发觉后者依然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啃着萝卜,大概是习以为常以至于事不关己了。
卧房与正厅离得很近,出了屋斟言才发觉屋外不知何时已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方才与三个损友交流太过投入,竟没有注意到。
小雨打在屋檐上,发出了轻柔的,微弱的噼啪声,使本就宁静的夜晚更为安逸。
斟千语将手遮在斟言的脑袋上,抱着他快步走入正厅,照明晶石所特有的光亮照的整个室内暖洋洋的,沐绝尘从偏房中端来冒着热气的兔子汤,碗中荡漾的液体看得人食指大动。
坐在餐桌前的父子俩忙站起来,正是十几天前见到过的宁渊父子,这次却是低调地换上了蓝sè长衫,朴素中又凭空透着股书卷气,从沐绝尘手中接过餐盘,皆是道了声谢。
斟千语抱着孩子坐了下来,好奇地打量这对师徒,“你们长得真像。”
闻言,宁渊笑着解释,“我们的确是父子,只是修行时应以师徒之名相称罢了。”
斟千语理解地点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晃了很久,突然问,“你们家的女主人呢?”
宁渊一愣,苦笑道,“若儿在小可小时候便去了。”
斟千语却是微笑起来,伸出手摸摸宁可的头,“这孩子很懂事。”
宁可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斟千语怀中的斟言,轻咦了一声。
斟千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些得意地将小婴儿举向他,“这是我们家言言,可爱吧。”
可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不是十几天前云老前辈抱着的孩子么!”因为尊敬,他用了“前辈”来称呼云老头。
“什么?云老前辈?”斟千语有些郁闷地瞧他,“那你肯定是记错了。难道帕斯提真有长得和言言一样可爱的孩子么?不行,明天得去问问。”
“咳!”一旁的沐绝尘尴尬地用胳膊肘轻轻捅了她一下,“他是说云老爷子。”
“啊?老云头啊。”斟千语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这儿没有谁这么称呼他,大家都叫云老头,老云子,老云头的。”
“是这样么。”宁可有些不敢置信,连宁渊都是微怔。
“当然啦,”斟千语微带些嗔怪地道,“十几天前老云头被打的多惨你们难道没见过?”
“这,难道不是他老人家自愿被打的么?”宁可仍是不愿相信,在他看来,能使出幻之技·月洗的高手是不可能打不过普通人的。可他却忘了“二分之一”的牵制以及帕斯提中隐世强者所占的比例。
“嗯,他的确是皮痒了。”斟千语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这样的事每月都有几次,不是皮痒的话还真不知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说着还不忘无奈地摊了摊手。
“……”宁可说不出话了。
宁渊低头打量着同样正在打量着他的小婴儿,笑起来:“此子眉宇间自有一股灵气,双眸清冽宁静,若是修行幻术,定有不俗的成就。”
“宁先生,你会看相?”沐绝尘问。
“不,”宁渊摇头,“我们父子外出历练已有十年之久,这点阅历还是有的。倒是你们夫妇俩都是幻术师,以后应该会让你们的孩子修行幻术吧。”
沐绝尘却是不语,良久才叹了口气,“我们并不是很支持他成为幻术师,只是……还是让孩子自己选择吧。”
宁渊也不再多言。
屋内就此沉默了下去,宁可四下看了看,端起汤碗尝了一口,由衷地赞叹道,“这兔子汤非常鲜美,斟夫人手艺真让人敬佩!”他想起了两人外出修行时餐风饮露,很长一段时间午餐只能自己动手解决。
听了这话,沐绝尘还没说什么,宁渊却是抬起手给了他一个爆栗,斟家一家三口皆是愕然,这两人以往的表现都是以有礼着称,而宁渊这次的举动倒更像是作为一个父亲。
“笨蛋,这汤是沐先生做的。”
斟千语伸手环住了沐绝尘的胳膊,自豪地道:“在家里都是尘子做饭的。”
显然这对父子俩从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可都是聪明的没表现出来,只是担心沐绝尘是否此感到不适或是难堪。
沐绝尘只是温柔地凝视着妻子,在他眼里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其实我们这次来帕斯提是为了向这些老前辈们请教幻术的知识。”
沉浸在肉麻的对视中得夫妇俩朝宁渊看了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宁渊接着道,“你们夫妇俩不像是普通人,应该知道隐士之都的事吧。”
绝尘也不含糊,“有什么需要帮忙么?”显然他对这对父子也很有好感。
“那就谢谢了。”宁渊微一行礼,“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师徒来帕斯提已有十数天,早已听闻帕斯提强者如云,且皆是修为极其高深之辈,在帕斯提安养天年,可是无论我们如何感应,却从没有找到前辈们的踪迹。”
“你们难道不知道‘二分之一’的事?”斟千语忍着笑问。
“二分之一?”父子俩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斟千语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于是沐绝尘为他们解释。
“原来如此。”宁渊苦笑起来,“幸好遇见了你们,不然这一趟可就无功而返了。”
“呵呵,那些前辈们一个个古怪得很,据我所知,帕斯提四害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果然。”宁渊笑着摇头,“那场比赛中所使用的招式,一看便知绝非平常。云老前辈的确非常人。”
“你们应该知道那场比赛的事吧。”沐绝尘略带深意地问:“不觉得不妥么?”
“云老先生非常人干非常事,有何不妥?”宁渊反问道。
沐绝尘正待开口,宁渊却先一步补充,“这场比赛是为了决出最美味的料理,云老前辈他们既没有像孟诺那般控制人们的心智使其投出违心的票数,而模拟出的美味亦是没有逊sè于任何一方料理,从另一方面来看,云老前辈其实赢得非常公平。”
本以为宁渊父子是有些迂腐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懂得变通,沐绝尘对他们的认识又高了一层。
“小可,明rì一早便动身拜见城主。”
“是,师父。”
宁渊转头看了看窗外,起身笑道,“雨已经停了,两位今次的招待,宁某就此谢过,夜已深,只得改rì再来拜谢。”
“这么晚了,就留一晚吧,我们有多余的客房。”沐绝尘难得地出言挽留。
“不了。”宁渊面有难sè地摇头,“如此深夜打扰你们已是过意不去,怎可再留宿呢。”
沐绝尘也不拘泥,亦是起身送他们出门。
……
“爹,您刚才为什么要借故离开?这么晚了还能定到房间么?”两人行了一会儿,宁可突然停下来略带埋怨道。
宁渊又是随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爹你说过修行之人切勿动怒,应时刻保持宁和的心境,可你……”宁可终于忍不住抱住被接连锤了两次的脑袋愈发不满了。
“谁说我动怒了——”宁渊收回手慢悠悠地道。
“我想揍你所以就揍了,只不过下手没控制好力道而已。”
“爹你!”
“那对夫妇不是普通人。”
“你刚才已经说了……”
“这还不够么?”
宁可黑下脸瞪着他早已开始偷笑的师父。
“你修为还太低,那姓斟的夫人请我们进屋时爹就已经想走了。”
“爹你说话总是那么无厘头。”
“你察觉不到,那时候有两股恐怖的强横气息分别自那屋子的南方与西北方同时爆开,尤其是南边的那屋,内里透出的气息竟还透着些隐忍的杀意。”
宁可瞪大了眼,“他们是怎么了?”
“据我的观察,大概只是威胁吧。”宁渊沉吟道,“而且那对夫妇似乎并不知情。”
“可沐先生不是说帕斯提中等级超过五十的强者必须在城主处接受封印么?让爹也感到恐惧的,至少有七十级左右吧。”对于自己师父的实力,宁可还是很自信的。
“不知道,”宁渊摇头,“也许有些例外吧。算了,小可,这事我们以后就别提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好,可是师父,我们今晚究竟该住哪儿啊?”
“砰!”
“……师父,下手不稳也要有个限度!”
……
离他们不远处,也就是斟家南边的屋子,古老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一个高瘦的人影缓缓走出,全身被黑袍包裹地严严实实,只留出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犀利的眼神让人从心底不住生出一股寒意,屋外偶有些雨停后便钻出来的鸟语虫鸣经他眼神一扫后竟都不由自主地禁了声——昆虫鸟兽感知危险地能力其实并不亚于一个普通人。
黑衣人打量起西北方的屋子,眼神停留了一会儿便转了开去,重新朝向斟家,眼神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也不多言,反手关上木门,朝着与那对父子俩截然相反的方向绝尘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