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见公子督办忆昔
左公子进了门，那些搬箱子的人也都渐渐散去，显得安静不少。
进到督办接待室，只有桌子、椅子和桌上的、纸笔。
门卫说：“现在处于交接时期，原来督办卸任，新的刚来。事务繁忙，有的人员还没到位。我都干上了接待。督办交代，你把陈情写好，我马上呈给督办。”
左公子说：“我没那个功夫耽搁，你马上请出督办！”
门卫说：“你这人，到了衙门也耍横。已经给你好大脸面，还不知足？”
左公子不理他，自己走出来，看着门上的挂牌，自己去找督办。
那门卫在后面喊：“有没有王法？这是你到处串的地方？”
督办赶紧出来，一脸怒气，没看来人是谁，就喝道：“何人大胆？宫前下马，佛前下跪。天经地义，不守规矩，成何体统！”
左公子一看这督办，认识！原来也是湖南人，祖籍岳阳，曾是父亲手下钱粮官。后调任广东东澳海关，没了联系。在军中时，八、九岁的左公子最常去的就是钱粮官的营帐。
左公子说：“钱粮官大人，仔细看看我是那个？”
覃大人从两只镜片上方看去，似熟非熟，不知哪里见过。其实也不能怪覃大人，八、九岁孩子的模样，到了二十多岁，变化非常！
“你，你……怎么知道我曾是钱粮官？”覃大人不敢再摆威风，在马六甲，有谁知道他的过去？即使在东澳孤岛海关，谁有知道他的底细？那东澳海关，虽说离国土近在咫尺，却是汪洋中零丁一岛，连南宋天祥败经此处都慨叹：
“辛苦遭逢起一经，
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
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覃大人自叹命苦，几经折腾，从广州海关跑到这里，就是看到这里前几任官员，来时行囊空空，归去船载车拉，想自己官程有限，不如来个实实惠惠！这才买个外放肥缺。
左公子说：“覃大人真的忘记了我？想想京城岁月！”
但是，覃大人知道，此人定有来头，虽然尚未弄清姓氏名谁，必须谨慎从事。命那门卫：“到岭南荔枝餐厅，定一桌龙虾宴！”
覃大人实在认不出眼前的年轻人，想以隆重礼节相待，可进可退。
左公子说：“不必破费。覃大人可记得京城军中钱粮营，一个孩子放炮仗，炸了伙房？”
那是左公子小时候，一次春节，跑到军营伙房玩耍，在灶坑里放鞭炮，炸翻了饭锅，差点点伙房酿成灾祸。
这可是覃大人终生难忘的大事。
当时按军法，伙房也能混进人来，管理散乱，要重办钱粮官、火头军。
左公子人小，但仗义。他跑到父亲面前，一跪不起。
父亲问：“你凭么子下大跪？”
左公子说：“炮仗是我放的，伙房是我溜进去的。要严办可以，可以一刀砍了儿子！办别人不行！”
“么子不行？”父亲问。
“执法不明，冤枉好人！”左公子说。
“连个伙房都守不住，这样无能的兵丁，要他何用？”父亲说。
“如果是别人溜进去，闯了大祸，自然是兵丁的过错。我溜进去，那就不是兵丁的过错。”左公子不让分毫。
“这又是为何？”父亲问。
左公子说：“因为父亲大人！”
“我？”父亲问。
左公子说：“父亲是将军，别人另眼看我，自然放纵！”
父亲说：“言之有理！”
左公子说：“那就从轻发落他们！”
后来的确是没有重办钱粮官，只是扣了半个月的饷银，火头军们扣了一个月军饷。
那时候，这些受益者都说左公子真乃仁义小童。
提起这往事，爆炸饭锅，火烧灶房，覃大人一下子记忆犹新：“我说怎么眼熟，只怪公子出落得一表人才，小人眼拙，有眼无珠，快受小的一拜！”
说完，覃大人就要跪下，左公子怎肯：“大人现在是朝廷命官，要拜，也是晚辈一拜！”
“这怎么使得？当年不是小公子仗义执言，恐怕我早成了一堆黄土！”覃大人拉住拱手的左公子。
55约翰逊别有用心
左公子说：“大人，此前可见到我被海盗掠走的呈？”
“公子被海盗掠走？”覃大人问门卫：“你们可曾接报？”
“前一个段时间，好像听说有这一回事儿。”门卫说。
“那怎么不处理？”覃大人问。
“原任督办正忙着自己的事儿，呈后来找不见了。”门卫说。
“这还了得？”覃大人义愤填膺。
左公子说：“我的事儿还不算什么，另有一件，大人务必从速处置。”
听完左公子谈了流落船员的事情，覃大人面有难色，支吾起来：
“这个，……那个……”
左公子说：“到底是这个，还是那个？究竟如何？”
覃大人说：“公子有所不知，前督办就是因为，那些后来成为海盗的船员，才被突然裁撤。”
左公子说：“他们怎么会影响督办？”
覃大人说：“都怪那些船员，抢了到大英教堂做礼拜的人。所以，英国方面施压，要马来政府镇压海盗，我政府协办。那督办被派去摸底，结果什么也没得到，惹怒了英国人，以纵容罪告到外交大臣那里，才被裁撤。”
左公子说：“看来非找英国人，才能说明这些人的身份？”
“那还要看洋人买不买账！”覃大人说。
左公子说：“那些所谓海盗我接触过，处于无奈，才越雷池一步。敢请覃大人，能否为我引见英国人士？”
覃大人说：“何须客气，是下官职责所在！”
左公子跟随覃大人来到英帝国驻马六甲商务总会。
见到大清官员前来，这些洋人并没有特别注意，照样干自己的工作。
左公子给覃大人当起翻译。
左公子满口地道伦敦口语，马上赢得会长约翰逊的好感。
约翰逊很欣赏左公子的才干，他干脆直接和左公子说起来，完全不顾覃大人的存在。
左公子说：“覃大人是这里的政府代表，还是和他多说几句为好。”
约翰逊说：“你们中国人，很有意思的民族。对于尊卑，比我们欧洲中世纪还要严重！”
两个人简短交谈，约翰逊知道左公子曾在剑桥大学游学，更加亲切：“我就是在剑桥拿到的博士学位。”
左公子说：“那您是学长，我当敬礼才是！”
说着，左公子起身鞠躬。
约翰逊说：“也算是老校友相聚马来。晚上要请你喝一杯威士忌！”
左公子说：“学长，我深负重托，覃大人的龙虾宴，您的威士忌，我都无福消受。只拜托博士，速速帮忙，让那几名海员摆脱现状，早日返国还乡！”
约翰逊很痛快：“没什么，没什么！我马上通知教会马丁博士，知会马来人，对那几名海盗，不，海员！海员！对这些上帝可怜的孩子，不再实施抓捕！”
左公子说：“上帝保佑！”
约翰逊说：“有上帝保佑，这总可以喝上两杯了？”
左公子说：“博士盛情，我感恩不尽。但是，那几名同胞，身处险境，我一刻不得安宁。我还要买些必须药品、食物等，赶快送给他们，怕他们坚持不下去！”
约翰逊说：“你是上帝的好孩子！”
覃大人在回来的路上说：“公子，没想到你和洋人这样熟悉，要是经商，肯定‘钱’途无量！”
左公子说：“不一定啊，我看总是要被骗吧！”
覃大人说：“你说的东西都买好了，要不要派个人送去算了，不劳你亲自跑一次。”
左公子说：“感谢大人。准备好了，我亲自去。他们已是惊弓之鸟，信不过别人了！”
覃大人说：“公子爱民惜民，精神可嘉！”
左公子说：“世间最可同情者，就是这些民众。终日劳作，却难得温饱，备受煎熬，天灾**！遇上这些船员的遭遇，更是苦不堪言！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我们不帮，还指望何人？”
说话间，还是那矮门卫，提着一个大包袱过来：“公子要的，全在里面了！”
左公子接过包袱，马上和覃大人告别。
覃大人说：“太阳已经偏西，马上就到黄昏，山林难行，还是找个当地人当向导吧！”
左公子说：“不必，既能走出来，还能走进去！”
覃大人说：“那要十分小心！”
左公子说：“谢大人关照，我代那些船员感戴大人！”
左公子迎夕阳而去。他把准备路上吃的面包，也放进包袱。一天来，只喝一点水，吃两块督办的点心。
离开马六甲港，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到那片原始森林，没有大路，只有小径。白天出来时，万物清晰，路途平坦；晚上归来，一切模糊，一路坎坷。
但是，左公子还要走下去。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