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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公不等听完女儿兴高采烈地陈述,已经怒不可遏,斥道:“住口!修行之人,当行修行之事。此乃本分。每隔五rì一探,佛门岂是自家大门,随便出进?不行,一百个不行!莫说五天一次,五十天也不行!”

    八夫人听了,暗自放下心来。

    八夫人嘴上却说:“哎呀呀,国公老爷,何必与小孩子生那么大的气?”

    雪儿很失望,说:“那怎么做?莫非让我不认这个母亲?。”

    国公生气了:“全然不懂礼仪!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雪儿不服:“女儿探母,有什么错?杨二郎能劈山救母,白娘子的儿子能哭裂雷锋塔。我都不能看望修行中母亲!父亲就像那狠心的玉皇大帝!就像那不通人情的法海和尚!”

    国公喝道:“敢这样和为父讲话?”

    凤儿说:“父亲越来越不讲道理!我也要讲!”

    国公抬手要打雪儿、凤儿,八夫人抱住国公的手:

    “国公大人,在奴家房里,不可动武。况且是小孩子,要打,打我是了!”

    八夫人边说边拉国公的手:“打呀,狠狠地打呀!”

    国公怎肯打八夫人?

    雪儿也抱住八夫人:“八厄莫,替我求求!”

    八夫人说:“放心,我会求的,你们先回。”

    雪儿和凤儿离开了,很感激八夫人。

    国公略带怒气,问八夫人:“你要替他们求什么?求也不行!”

    八夫人撒娇说:“老爷还不懂奴家的心!国公大人说的,就是奴家想的!奴家还不是为了不给大人添烦恼,我才那样应付!不然,她们肯走?”

    国公说:“还是你知我也。我断不能便宜辱没家门的贱人!不过,思想起来,能真正讨我欢心的,除了你,还只有六夫人,现在的悟也!可惜可惜!”

    国公去朝中议事,八夫人开始思度。

    八夫人耳边嗡嗡响的,就是辅国公方才最后两句话“不过,思想起来,能真正讨我欢心的,除了你,还只有六夫人,现在的悟也!可惜可惜!”

    八夫人觉得六夫人的影子还在国公府徘徊,还有可能卷土重来。

    八夫人不但从家里带来侍奉丫鬟,去年还求国公恩准从家里找俩保镖丫头,说是为更好教雪儿。

    那rì六夫人派人给母亲和相士熏药,就是八夫人的手下所为。

    八夫人想,能为人所为,为何不能为己所为?

    于是,八夫人叫来女保镖亚男:

    “你还要做件小事。”

    亚男眉清目朗,乍看像个男人头脸儿:

    “主人吩咐!”

    八夫人附耳说过,亚男点头。

    八夫人说:“最重要的是……”

    亚男说:“人不知鬼不觉。”

    八夫人满意点头。

    亚男说:“容我先行探访庵里究竟,再作决定。”

    八夫人:“到那时,我们再商议!”

    第三天,亚南来,八夫人问:“已有良策?”

    亚男说:“天助夫人,近rì哪里有香会,建庵之rì。”

    “香会,你想如何?”八夫人问。

    八夫人听后点头:“还要别人帮忙?”

    “我一人足够,人多反倒不便。”亚男说。

    “我静候佳音!”八夫人说。

    “不负厚望!”亚男说。

    亚男刚要走,八夫人又叫住:

    “还要仔细想想,六夫人见过你否?”

    “见过!放心。她静养期间回来见过一两次。”亚男说。

    “那就好,不认识,怕她不肯……”八夫人说半句,不再说下去。

    亚男刚转身,八夫人递过紫流苏丝线的小包,说:“这是我的护身符,你带上,紧缠腰间,保你诸事顺利,归来还我。”

    亚男说:“谢谢!”

    碧云庵建庵之rì,众信徒纷纷前来焚香朝拜,盛况不亚于碧云寺盛典。唯一的区别是女信徒多,进庵者女信徒更多。陪伴而来的男众,不少都在庵外等候。

    不管是男人朝拜,还是女人参佛,不外是三种心态:一种是求子、求福寿、求平安,这是寻常百姓;一种是求官、求财路、求发达,这是商贾官员;第三种是两者兼得之,也是商贾官员。。

    亚男也和其他女信徒一样,在碧云庵香拜佛。可是她敬香之后,到处寻找起悟。

    亚男东找西寻,在没人到的冷清的受戒房旁边,亚男看见了悟。

    六夫人受了戒,头光光的,灰sè法衣着身,另一番风姿。

    看看周围没人,亚男说:“六夫人,认识我吗?”

    悟一看,是八夫人的练武丫头。

    “八夫人的……怎么一个人来?”悟问。

    亚男说:“八夫人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你。”

    悟含泪说:“能记住我的,府里怕只有八妹了!”

    亚男说:“可不是,八夫人天天念叨你!”

    悟说:“亏得交了这好妹妹!”

    亚男说:“还有更重要的事,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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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亚男凑到悟跟前。

    悟以为她怕别人听到,把头伸向亚男。

    亚男四周看看,朝受戒房努努嘴问:“这房里有人?”

    悟说:“今rì没有受戒者,里面是空的。”

    亚男说:“太好了,清净地方更好。”

    进到受戒房,亚男关严门。

    悟急切知道八夫人要说什么:“什么事呢?”

    亚男迅速看看这房间,空空荡荡,只有几只方凳放在屋中间。一个一人高大水缸,厚厚的木板盖靠缸而立,盖子边的方凳上是脸盆,盆里有包裹着什么的布巾。

    亚男说:“不用急。那个水缸做什么用?”

    悟说:“剃度的时候用水,都在缸里。”

    亚男说:“现在有水吗?”

    悟说:“满满的,昨天午后装满,今天没用呢。”

    亚男问:“缸盖那么厚?”

    悟说:“杨木的,说说尼姑庵yīn气重,用厚杨木平衡yīn阳。”

    亚男说:“那盆里是什么?”

    悟说:“布巾里包着剃刀、胰子。”

    亚男似乎犹豫什么。

    悟说:“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如今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没啥可怕的了,别不好开口!”

    亚男看看眼前的女人,曾经威风凛凛的六夫人,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之心。说实在的,亚楠和六夫人没有相处的经历,没有仇恨,也没有情谊。拿主人的钱财,给主人办差,这是天经地义的规则。亚楠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突生犹豫。

    亚男出生在一个种茶家。祖辈靠种茶、采茶、炒茶为生。咸丰年间,其祖父、祖母由于加入长毛军,父亲、母亲皆被牵连,全家逃入深山。直到事件全部平息多年,他们才重回故乡。

    亚男在山里随父亲练武防身,连出一身好功夫。八夫人一次在常州闹市,被几个地痞纠缠。正巧亚男经过,她也不问谁是谁非,见到男人欺负女人,就要帮助女人。

    八夫人当时被四五个男人围在中间,被推来搡去,衣衫扯烂。

    “住手!”亚男大喝一声。

    那几个人回头看,哈哈大笑:“来一个不够,又送来一个。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自然收一双!”

    说着,有两三个人向亚男扑过来。

    亚男向后退一步,一个扁踹卧牛腿,前面的家伙双膝剧痛,后仰栽到;后面的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亚男腾地跳起,鹞子翻身,站在倒地者的身上;左脚飞起,骏马扬蹄,踢向右边的人;右拳冲出,黑虎掏心,向左边打去;这两个人一个心口窝被脚踢中,一个人被拳打得满口喷血。那两个抓八夫人的松开手想跑,亚男空中翻跟斗,罗汉落地,掐住两人的脖子,啪地让他们头碰双瓜。这五个人老老实实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八夫人拉住救命恩人不肯放手,非让她送自己回家不可。

    亚男送八夫人走出好远,那五个人才哼哼唧唧爬起来。

    到了家里,正巧八夫人父亲也在,看女儿弄得这番模样,大怒:“这还了得?我宣慰使司副使的千金也受这般对待!来人,去抓那几个活腻了的,剥皮剜心!”

    八夫人说:“幸亏这人,三拳两脚,打的那些人屁滚尿流。不然女儿活不成了!”

    这位宣慰使司副使才看到亚男。个头不高,眉眼清朗,敦敦实实。他以为是个小伙子:“好后生,你身手不凡啊!”

    亚男说:“谢大人!”

    宣慰使司副使说:“多大年纪?”

    “十五!”亚男说。

    “从军怎样?我会提携你!”宣慰使司副使说。

    亚男不好意思起来:“大人,我是个女的!”

    宣慰使司副使惊得跳了起来。

    正要去换衣服的八夫人也张口结舌,好半天才说:“我还以为你是哪家公子!”

    亚男更不好意思:“都怪我太丑!”

    八夫人衣服也不换了,跑过来抱住亚男说:“太好了,是女的,给我当保镖吧!”

    宣慰使司副使也说:“跟小女几年,不会亏待你的”

    亚男就这样,成了八夫人的心腹保镖。

    这些年,的确帮助八夫人解决了不少安全问题,但是伤人xìng命,还不曾有过。

    刚刚接受八夫人派这差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以为就是下手狠一点,做的干净利索,不为人所知就行了。

    但是,眼看眼前的大活人,就要灭在自己手上,不禁心生犹豫。

    悟看亚男不说话,更急了:“快说呀,等一会儿,要有事儿的!”

    亚男说:“我想想怎样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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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悟说:“八夫人和我,姐妹相处。她不会给我出坏主意,你尽管说。”

    亚男跺了一下脚,自言自语:“非这样不可!”

    悟不懂:“那样呢?我和八妹俩人一副肠子。你也许不知,八夫人前不久能帮我迷药吓我妈,我还有什么信不过她!”

    亚男大吃一惊,原来那天竟是六夫人请八夫人,熏自己的母亲。这六夫人可真是翻脸无情之人,连母亲都交不下她,别人还想什么?

    亚男马上推翻了自己刚下的决心:放走六夫人,让她远走高飞,不被国公发现。回去即禀报八夫人,已经除掉。

    这样的人如果放掉,说不定哪一天连八夫人和自己都要遭殃。亚男想到这里,说:“事到如今,我让六夫人死得明白。八夫人派我来,就是除掉你,免得今后和她争宠。”

    六夫人愣了一刹那,要喊,要向外冲,亚男单手擒鸡,右手从前面卡住悟脖颈,拉到自己对面;随后右手推端脖子,带动全身向上;同时,左手托起悟腹部,这叫双管齐下。

    亚男抬起悟身躯,将其大头朝下送入水缸……

    缸水溢出一大片,湿了亚男半身。

    亚男拎着悟双脚,悟挣扎几下,呛水而亡。

    亚男用力盖好水缸盖,离开受戒房,从后院翻墙而出。

    由于忙碌,一整天,没一个人到受戒房。

    直到当晚,执事尼姑发现,晚诵‘多罗密多心经’不见悟。她也没当回大事,许是悟白天闹累了,在那里偷闲。一个半路出家之人,不必十分认真对待。

    睡觉时分,还不见悟,这执事才觉得不好,马上禀知总执事。

    总执事前番惊恐尚未消除干净,又听说悟不见,马上命众尼全部起身,翻遍全庵,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悟。

    庵内火把通明,都在大殿、偏殿、后殿搜寻,在佛祖、观音、罗汉前查找,就是没有踪影。

    总执事白胖的脸上,焦急毕现,津津汗迹,火把光下闪闪发亮。

    她嗓子变得谙哑:“都找遍了吗?”

    “找遍了。”众人道。

    “没有?”总执事有气无力地问。

    大家都不作声了。

    总执事几乎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瘦执事问:“有谁看到悟可曾出庵?”

    众尼面面向嘘,都摇头。

    总执事说:“这可怎么好?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大家都念起佛来。

    外面传来喊声。

    忽然两个刚来,还没受戒,准备明rì受戒的小妮跑来,惊慌失措,满脸惊吓地不断喊道:“水缸有人!水缸有人!”

    原来,这俩女孩知道明rì受戒,既兴奋,又紧张,剃度之后,才真正脱凡,开始另种人生。出于好奇,她们诵经毕,偷偷来到受戒房。

    最让她们奇怪的,就是那只大水缸。两个人要掀缸盖,没有掀动。

    寻找悟的人这时候推开门,俩小妮躲在缸后,没被发现。

    人们离开后,他俩又拼力推开缸盖,用力过猛,刚盖滚到地上,差点砸着她们。

    一不做二不休,不管怎样要看个究竟。

    他俩搬两个方凳,站在登上往里看。

    黑乎乎的看不清,好像水面浮着什么。

    āo乐亭口音的小尼说:“听说,受戒的水是圣水,这不,还泡着什么!”

    另一个小尼是河南口音:“俺看看!”

    河南小尼瞪圆眼睛,看不出,太黑太暗。她就伸出手去,要摸一摸。

    乐亭小尼不许:“不能触犯神灵!”

    小河南自然缩回手。

    俩人跳下凳子正要回走,天上的乌云散去,月光明晃晃的,受戒房顿时清亮许多。

    小姑娘又上了凳子,借着月光向水缸里望去,只见两只人脚浮在水面,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sè

    “我的妈呀!”

    两个人同时喊了一声,都从凳子上跌下来。

    爬起来冲到外面,一路喊叫:“水缸有人!”

    众尼恐惧地来到受戒房,火把照亮了一切。

    打捞起水缸里漂浮的,正是悟。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众人一起念道。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水淋淋的悟放在地zhōng yāng。

    悟长时间泡在水中,脸sè苍白泛紫,比平时胀大了不少,水肿严重;双目紧闭,没有一丝气息。

    瘦执事说:“要不要请郎中?”

    总执事摸摸悟胸口,手指贴在悟鼻下:“不用了,业已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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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执事说:“去来归兮,神佛既定。尔等无需惊厥,大家先去歇息。执事留堂,我等商议后事āo办。”

    众尼散去之后,就在受戒房,总执事说:“看悟这个样子,倒卧水缸之中,头下脚上;缸前有凳,准是取水不当,跌于其中。佛请其去,其焉能不去?我等亦是如斯!”

    瘦执事说:“我确实听悟说过,她几次梦见佛祖与观音。”

    总执事说:“这就是了,因因果果,前因后果。佛祖旨意!”

    众尼执事都赞同总执事所言:“如此最好。善哉善哉!”

    第二天早斋饭,总执事宣布公告:

    悟丘尼,悉心修行。

    为富不骄,临祸不惊。

    āo守勤勉,坠于缸瓮。

    前曾有言,佛祖梦中。

    唤之前去,左右侍奉。

    今践其诺,于祖贞忠。

    追认执事,永效庵中。

    善哉乎也,佛心有名。

    阿弥陀佛,悟虔诚!”

    那两个即将受戒的乐亭小尼和河南小尼,听不懂总执事的公告,问瘦执事:

    “说的啥呀?”

    “啥啥,就是悟掉进大水缸!”

    那河南小尼听了,向总执事喊起来:“不会呀,怎么是掉进水缸?那凳子是我和小乐亭搬的。悟师姐那么高矮,不站凳子是掉不进去的!”

    大家都静了下来,看看总执事,看看小河南。

    小乐亭也喊道:“小河南说得没错。我看也不是掉下去的!”

    大家正要哗然,总执事厉声喝道:“你们懂什么?悟自己都说过,几番梦到佛祖让她去!你们有这个福气?”

    小河南不知深浅:“我挨着悟师姐睡觉,咋没听说?”

    瘦执事一把拽倒小河南:“刚来几天?什么都要你知道?佛祖知道你老大贵姓?”

    小河南还要争辩。

    总执事说:“悟惠,夺了这两个欺主的东西的饭碗,送他们到地窖思过,什么时候明白改悔,不胡言乱语,再出来透气!若是,不能幡然悔悟,让她们在地窖里度rì!”

    两个不晓事的被拉了出去,总执事说:“像这样的不经世的孩子,就要调教。不然会毁了她们!”

    瘦执事说:“谁不知道,总执事苦口佛心,都是为扬善去恶!”

    众尼都说:“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那亚男做完一切,突生一个念头:“有了第一次,难免有第二次。第一次的人该杀,杀了也罢了。第二个人如果不该杀,主人也吩咐杀掉,又该如何?”

    她心里有些不安,长此下去,自己不是保镖,成了杀手!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八夫人非常欣赏亚男这次行动,要格外给二十两赏钱。

    亚男说:“夫人对我已不薄,愧不敢受。”

    八夫人更高兴。

    正巧南方闹水灾,亚男第二天和八夫人说:

    “江南家中,父亲身体不好,加上水灾,很不放心。请夫人准假,前去探望。”

    八夫人没有多想:“多带些银子吧!”

    亚男说:“夫人给的例钱足够。”

    亚男得到允许,当天就赶去常州。

    悟坠缸的消息到了辅国公府,辅国公说:“悟勤勉致死,也是善果。让雪儿凤儿去拜别,浔儿同去照应。”

    此后国公没有一句话。

    八夫人特地来找雪儿凤儿,搂住她俩哭得伤心:“我的好姐姐去了,今后,八厄莫就是你们的亲厄莫!”

    娘知道了消息,马上病倒。

    悟既然入了佛门,自然要以佛家礼仪下葬。

    当天,碧云庵黑纱罩牌,灰法衣腰缠黑带,先是在殿里诵经。围绕悟法号牌转三圈,再诵地藏经。

    之后,到庵后墓地,绕三圈,再诵除业障经。

    雪儿和凤儿已经伤心yù绝,就是哭个不停。

    娘拖着病体也来了。

    这都是法外开恩,悟既然是修行人,就脱离了红尘是非,没有亲亲故故。要清清静静地修行,清清静静地升天。

    总执事说:“看在悟勤勉过人,才法外施恩,有这样的半佛半凡的仪式。”

    大家都感戴总执事之恩典。

    40

    浔儿带雪儿姐妹再看一眼母亲遗容。一看那脖颈上有块青瘀,浔儿奇怪。

    就要入殓之时,浔儿对娘说:“人死不能复生,长辈节哀顺变。但有一事,我深感不解。”

    娘说:“有何可疑?”

    浔儿说:“看断案的书,呛水的人,脸发紫而苍白是正常的,可六夫人脖子上为何会有青瘀呢?”

    娘说:“你看清了?”

    浔儿说:“我与雪儿、凤儿一起看的,不会错。”

    娘找来雪儿姐妹,确实如浔儿所说。

    娘再将起棺的一刻喊道:“且慢!”

    总执事尼姑过来:“施主,悟佛门弟子,循佛门规程,正时正刻,入天门不可误也!”

    娘说:“不是要乱了规程,而是有事不明。虽是佛家弟子,也有凡间父母,儿女之事,父母不能不明!”

    总执事说:“何事未明?”

    娘说:“说我女坠缸而亡,其脖颈为何青瘀一块?仿佛被人掐过!”

    总执事说:“原来如此,当时从缸里往外抬悟,大家情急心切,七手八脚,不知深浅,不只是谁下手重了,弄出青斑。”

    娘一事不能应对。

    浔儿看不过,说:“那样说来,六夫人应该是活着,为何不从速施救?”

    总执事有点慌乱:“不是活的,从缸里捞起,早已归天。”

    娘这才醒过神来:“既然人已早死,无血流通,肌肤怎能瘀青?”

    总执事无言以对。

    那瘦执事悟惠说:“凡人凡体,也许不能。悟与佛有缘,未剃度已在庵多年,怎可与凡人等同?”

    总执事好像抓到救命稻草,接下话头说:“就是这个道理!凡夫俗子,岂能羽化成仙?佛祖骨质,可成舍利;常人骨质,焚之成灰。无可比拟之处!”

    娘说:“凭你这样胡说,我就是不许你们入土!”

    浔儿说:“请教总执事,可否带我们去夫人坠缸受戒房?”

    总执事说:“去哪里何用?”

    浔儿说:“尚不知何用,看看总该可以。”

    总执事不好推托,就勉强说:“随你们,恕不能奉陪!”

    受戒房已经从新打扫布置,看不出什么残留痕迹。但是那大水缸,到了浔儿头部,浔儿不比六夫人矮。浔儿感到蹊跷,这么高的水缸掉进人去,只能从上往下。

    浔儿问:“拿来凳子我看。”

    尼姑们不动,娘和雪儿各搬来一只。

    娘和悟身高相仿,她站上凳子,缸沿也只到肚脐左右,没有外力推托,很难跌下去。

    浔儿叫出一个身高和娘一样的尼姑:“请出家人一试!”

    那出家人不上,说:“阿弥陀佛,小尼从不登高爬树,施主见谅!善哉善哉。”

    浔儿在看其他尼姑,都纷纷避出。

    浔儿忽然看到大大的水缸盖,试着提了一下,凭双手也难拉动。

    她到外面询问交头接耳的尼姑:“平时缸盖都改在缸上吗?”

    众尼又散开去。

    他们越是躲躲闪闪,浔儿越是怀疑。

    雪儿和娘说:“明摆着的不是那回事。”

    浔儿说:“先不要说这些,看看里里外外还有什么蛛丝马迹。”

    河南小尼和乐亭小尼被压在地窖,不见天rì。本来年纪都不大,不是替债主还愿,不会出家。

    两个人在碧云庵碰到一起,说起出家的缘由,几乎一模一样。同病相怜,两个少女就成了朋友。

    正是好玩好动的好年纪,关在庵里念经听讲,提水打柴,打扫庭院,本就单调无聊。现在又押在地窖,吃住拉撒都在里面,气味难闻,度rì维艰。

    平时,庵里没有大小事情,守地窖的小尼几乎坐在窖口,长翅膀也飞不出去。

    今rì有悟葬礼,悟娘和孩子等也来,这看窖小尼总想找机会看看热闹。

    她也是十四、五的孩子。

    好半天,她捉摸出一个办法:窖口不远有一块大圆滚石。

    她不费力就把大石头滚到窖口上,压在窖口,想:“你们出不来了。”

    河南小尼比乐亭小尼更难受:“小乐亭,我们吸口外面的空气也好啊!”

    “从窖门的风里吸吧!”小乐亭无望地说。

    这是个在柴房里的地窖。一个人能进来的口,上面用盖板覆盖。

    小河南向窖口看看:“我去碰碰运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