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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男人唱罢,看客纷纷投来铜钱。他没有低头拾钱,只是打揖作谢,那女人兀自搂着孩子,感激地看周遭人群。辅国公说:“唱得不错,有功底儿,懂戏路!”

    男人只是道谢,别的不说。

    辅国公说:“你们收拾一下,我做东,请二位小酌一叙。”

    原来辅国公也是好戏之人,当时大票友之一。偶遇唱得对心思的,十分高兴;看他们有艰辛之状,也想尽力相助。

    辅国公带他们来到西单同hūn楼饭馆。有认识辅国公的,都打招呼。看他带两个人领孩子进来,都很奇怪,但也没人多问。柜台账房也认识他:“大人还要楼上小包?”

    辅国公点头。

    “hūn喜!”账房叫。

    一个跑堂,十四五的小伙子,肩搭白巾,小跑过来。

    “待大人和客人到临街小包!”账房吩咐。

    “得嘞!请上二楼——”跑堂边说,边扶辅国公上楼。

    小包临街,凭窗而望,商家牌匾,酒肆旗幡,市井人流,尽收眼底;环顾四周,车轮滚滚,驼铃声声,步履踏踏,人语沸沸,无一不闻。不愧元大都以来中华第一繁华闹市。

    辅国公在窗前站立片刻,回头对男人说:“这位,一定是你夫人,这是你孩子?”

    男人轻松了许多:“恩人,我们不敢称夫人!老婆、贱内、堂客、屋里的、孩他娘……五湖四海的叫法都行,就是不能高攀!”

    那女人也笑了,她不再那么紧张,放开了孩子。

    那孩子也活跃起来,到窗口踮脚往外看去:

    “好大的街,我在下面怎么没看到啊?”孩子的声音脆而甜,清而亮。

    辅国公不仅仔细打量她:“这孩子几岁?芳名如何?”

    这会使女人回答,语声也是悦耳,只是沉重、厚实,依然脆亮:“秉恩公,小女刚六岁,叫何浔。”

    辅国公说:“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在江州官居司马,他有一首名诗,其中写到——

    浔阳江头夜送客,

    枫叶狄花秋瑟瑟。

    主人下马客在船,

    举酒yù饮无管弦。……

    想来,你们就以九江古名,为孩子的名讳了。”

    那夫妻俩都不好意思:“大人见笑了!”

    辅国公更高兴了;:“有何可笑?你们是怀才不遇,民间隐士。这名字起得好。名字虽能激发人志,毕竟事在人为。以生地为名,大清初期者众!浔,颇好!”

    说话间,跑堂hūn喜送上菜肴:“诸位,请!”

    几个人落座。

    辅国公这才想起,连对方姓氏全然不知:“聊得忘形,连贵客尊姓尚不曾询。”

    男人说:“免贵,人可合一,单姓何字。我叫何长生。”

    辅国公看席间无酒,叫跑堂:“拿酒来!”

    何长生说:“恩人,我不能喝酒。”

    国公说:“少饮提心xìng,多喝乱xìng情。尝一尝二锅头,你们江南多绍酒,两种风味!”

    那女人赶紧挽袖斟酒,十分伶俐。

    小女孩见大人举杯,马上站在地zhōng yāng,伶牙俐齿,童声儿气,只听语声闻者已醉,无需再睹粉面娇容:

    “长辈大人在上,小女子唱曲助兴。”

    “不可!”先是父亲说。

    “绝不可!”后是母亲说。

    “有何不可,这不是登台献艺,这是自家取乐。浔儿,大胆唱来!”

    浔儿喝了口水,用南梆子唱道:

    “行行走,

    走行行,

    信步来在凤凰亭。

    这一年四季十二月,

    听我表表十花名:

    正月里无有花儿采,

    唯有这迎hūn花儿开。

    我有心采上一朵头上戴,

    猛想起水仙花儿似雪白。……“

    小姑娘还要继续,父亲制止道:

    “适可而止,不可卖弄!”

    小何浔不甘心地坐下来。

    “这是怎么说?”小孩子就该天xìng自然,何必管束太多?”国公说。

    “恩人不知,平民百姓的孩子,更要小心才是。小时放浪形骸,大时悔之已晚。”林长生说。

    母亲也说:“不想让她以后以此为生,所以尽量让她远离这行。她唱的这些段子,都是自己听到,自己记下,我们没有指点,没有点拨。”

    “那岂不更加可贵?”辅国公怜爱地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