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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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鲁大地。

    人杰地灵,英才辈出。

    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寒冷;冰封大地苍茫一sè,万木藏hūn生机内敛。

    经过几天几夜的疯狂肆虐,大雪终于停了。一阵叫喊打破了仁义村的平静,唤醒了慵懒的朝阳。

    “开花了!开花了!!好多红花瓣呀!!!大家快来看,快······”,手中的铜锣一下子扔出老远,疯子张老二拍打着双手,在雪地上蹦蹦跳跳地喊着,脸sè红润地有些夸张;比这更红的是地上一长串大小不一却同样骇人的血迹,在严寒的定格之下,它们留住了自己惊心动魄的瞬间······

    随着一大片用词令人难堪的辱骂声,许多门板都打开了;人们纷纷探出头来,试图一探究竟。但是,短暂的沉默之后,是更刺耳的关门闭户的声音;不一会儿,街道上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不,是更加平静——只有几条老狗在远处欣赏着张老二的独角戏,狂放而热烈的表演。不本分的年轻狗群偷偷溜过来,贪婪地嗅着那刺鼻的味道。

    “不许你们吃花瓣,我要看!谁吃我揍谁?”捡起竖在角落的木棍,张老二开始试图清场。话说癞汉狗也欺,凭借着灵活的不规则跑位和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家犬们很快占据了主动;张老二被调动的气喘吁吁,却也不亦乐乎。偶尔得手让他越战越勇,而老狗们低沉的叫声更是激起了狗群的兴致;越来越多的狗从各条街道赶来,随心所yù地奔跑、躲避着。张老二的破棉衣渐渐地绽放开来,一朵又一朵·······

    捕头王炳生双手叉腰,脸sè铁青地注视着眼前这场令人惊讶的人狗混战;虽然情况糟糕到了极点,但是对于参战双方来说,战斗并没有结束。直到差役们拿着水火棍前赴后继地赶过来,最后几条不甘心的狗才松开嘴,呲着牙退出战场,间或发出阵阵嚎叫,不知是喜是悲。虽然如此,打红眼的张老二还是没有收住手,一棍子揍在王炳生额头上,一个大包及时地鼓了起来!

    “够了!”王炳生一怒,该张老二倒霉了。

    于是众衙役七手八脚把肇事者按倒在地,有些恼羞成怒的王炳生抓起一把雪,塞在张老二嘴里。

    作为一个老资历的下级官吏,各种形式的斗殴他可谓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但是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伤是不重,但是在这么多手下面前,被半职业乞丐张老二打到,人可丢大了!

    “瞧瞧你干的好事!”揉着额头上的包,指着一片狼藉的人狗大战现场,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我、我要看花、看花瓣!”张老二把嘴里的雪吞进肚子里,咽了一口唾沫:“红花,红花瓣!”

    “大冬天的哪来的红花?我且打得你满脸开花!”例行巡视碰上这档子糗事,王炳生很是晦气。

    “你打,你打!”张老二挣脱开来,嬉皮笑脸的凑上来。

    “我、我!你——”王炳生有些下不来台。

    “你不打,那我就吃花瓣了!”趴在地上捧起红的白的一顿乱啃,张老二吃的津津有味,然后继续前进,差役们一阵哄笑。

    但是,随着张老二的慢慢推进,众人的笑全都僵在了脸上!王炳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知道自己摊上大事了!

    街道的尽头,富豪张万年家门户大开;门前空地之上,一大片血污刺激着众人的神经。王炳生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最先冲了进去;差役们这才回过身来,一拥而入,只留下张老二趴在地上贪婪地吃着。

    张万年衣着整齐地死在正厅,桌子上放着一锭金子,手里拿着另外一锭;眼睛瞪着房梁正中,透漏着惊恐。两个家人死在门房内,两个丫鬟倒毙在侧房里;正房里景象最为惨烈——夫人郑氏和一对年幼的双胞胎儿女气息全无,死去多时。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所有人的心脏都被摘除,只留下血淋淋的血窟窿!

    所有人都猛烈地呕吐起来,这些乡村差役哪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

    ······

    县衙升堂,提审目击者张老二。

    “堂下何人?”知县一拍惊堂木。

    “红花瓣,神仙······神仙,红花瓣······”张老二咿咿呀呀,自言自语。

    “大人!他叫张老二,是个疯子。”王炳生点头哈腰,轻声说道。

    “一个疯子,弄来做什么?”知县很是懊恼。

    一看要引火上身,王炳生有些手足无措:“大人,他是唯一的目击者,小人、小人——”

    知县一挥手,王炳生识趣地退了两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张老二,我来问你,你看到什么了?”知县尽量温和地问道。

    “你是谁?又不是我爹,我凭什么告诉你?”张老二用手捏住脸颊,做了一个怪相,现场一片哄笑。

    知县李安国,读书人出身,哪里受过如此奚落;脸sè数变,他一下站起,拿起一支刑签,便要抛下。

    见大人发怒,众差役收起笑容,拿出狠相;张老二浑然不觉,自娱自乐。

    一直站在身后的县丞,扯了扯李安国的袍袖;不慌不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李安国重新坐下,说道:“张老二,我不打你!不但不打你,只要你告诉我你在张万年门外看见了什么,我就给你包子吃。”

    这回没人敢笑了。

    “包子,肉包子!我要吃、吃·······”张老二张开双手,用舌头舔着嘴唇;李安国和县丞交换了一下眼神,喝道:“拿十个上好的肉包子来!”

    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摆在桌案上,把张老二的整张脸都温暖了。

    “吃,吃、吃!”张老二一个箭步就要冲上去,被早有准备的差役们立即七手八脚地拖了回来;他两眼放shè出不屈不挠的光芒,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急火攻心之下,他对着前方就是一大口;急于表现以求摆脱责骂的王炳正好冲过来,被咬住了左耳朵,鲜血直流,疼得他杀猪般嚎叫起来。但是任凭他和众人如何以老拳痛扁,那货就是不松口,血顺着脖子流进衣服,把白衬服都染红了。

    就在大伙乱作一团,以至于不可开交的时候,两个肉包子突然凑过来,挡在张老二两眼和顿足捶胸的王炳之间。张老二立即反shè似地松开口,对着两个包子一阵乱啃;王炳趁机脱身,涕泪横流却不敢发作,众人长出了一口气。

    县丞回到李安国身后,带着明显的厌恶表情,掏出手绢对着两手擦了又擦;王炳远远地投过来感激的目光,县丞微微一笑。

    “现在可以说了吗?”瞄了一眼倒霉的王炳,李安国差点克制不住爆笑而出。

    这下张老二是真急了,香喷喷的肉包子激起了他久违的yù望,让他yù罢不能,烧心裂肺。

    “神、神仙!神仙捧着一大盘鲜花飞出来,把花瓣都掉在地上了;我、我想吃——不,不我吃包子,包子······”

    如此惨烈的场景被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李安国面sèyīn沉,若有所思;他仿佛看见,一个人捧着盛满人心的大盘子夺门而出,略作观察之后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路令人惊悚的血迹,滴洒在洁白的雪地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