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真相(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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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竹简,瘫倒在椅子上,眼睛瞪着大大的,木然而明亮;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很长时间。儿子已经说出了找到密室的方法——二楼走廊比一楼的短了三步!那他还在想什么呢?答案就在眼前,他却失去了一探究竟的勇气。张汤正在看着卷首那个奇怪的符号,若有所思。

    凶恶的蛇头死死咬住蝙蝠的下腹,绝望的蝙蝠双翅依然保持冲天之势,尖利的嘴巴却正好啄住了蛇的眼睛;生死存亡的一瞬被定格在这幅怪异的图画之上,血腥而残酷。下面有三个小字,张汤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黑血影!”

    “什么?!你说什么?”张成言突然咆哮起来,一跃而起,手中的竹简撒了一地,‘啪啪’做响。

    “黑——”

    张成言冲过来,猛地夺过竹简,脸sè惨白地颤声念道:“黑——黑血影!天呀,老天·······”显然,这个名字曾经无比熟悉,徽章却不是他这个小吏所能知道的。

    张汤从没见过父亲这样疯疯癫癫的表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怎么办。

    张成言依然在继续着自己疯狂地表演,他不停念叨着,呼喊着:“黑血影,老天爷!老天爷,黑血影·····你不是死了吗?啊?!你不是····老天爷,你为什么骗人?你知不知道,你骗得我张成言有多苦?”

    这时候,他的情绪得到了彻底的宣泄。很多迷雾在他的脑海之中突然散去,所有的思路一下子都被理顺,变得清清楚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县令宁愿选择被屈辱的革职,然后自杀身亡,也不愿深入调查;朝廷的密令及时而令人困惑,消除了所有有助于破案的线索;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十年的封存到底意味着什么,试图遮盖什么·····全都因为那股神秘而不可抗拒的势力——黑血影!

    黑血影。

    原来是秦帝国末期朝廷的隐秘杀人组织,全部是武士之中的佼佼者组成;杀人于无形,成事于不觉。刘邦灭秦,这个神秘的组织并没有随之土崩瓦解;而是凭空消失,转入地下。几十年来,他们一直利用暗杀行动实现着自己的信条;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历代西汉朝廷的高官脉络之中竟然也流动着他们的血液·····

    一番歇斯底里之后,jīng疲力尽的张成言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痛哭失声的张汤扑到父亲身上,拼命呼唤。幸亏昏厥的时间并不长,急火攻心的张成言悠悠醒来。

    “水、给我水!”

    一碗茶水入腹,张成言慢慢恢复了神志:“关上门!快、快呀!”惊恐的眼神看着窗外,似乎死神正在降临。

    门窗全部关闭、锁死。张成言稍稍平静,咽了一口唾沫,说出了下面一段惊世骇俗的秘闻。

    “黑血影,先秦的顶尖杀人组织,历届朝廷的心腹大患;来去无形,杀人如麻,从高祖到当今圣上,几乎所有未被破获的大案要案都可以找到他们的踪迹,但也只是踪迹而已。他们的势力遍布天下,似乎就在手边,却总是遥不可及;他们的组织就像蛛网一样密布,就连朝廷都被笼罩其中。就是这样一个通天彻地的强大组织,十八年前竟然土崩瓦解,分崩离析。没有人知道原因,从来没有——”

    “不,父亲!我知道!!”张汤坚定地点点头。

    “什么?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猜的不错,所有的秘密就在那里,包括这个嗜血组织的灭亡!”桌上的竹简静静地躺着,等待着·····

    “您想父亲!十八年前陆奎搬到平湖县,同一时期,这个令人胆寒的魔鬼组织覆灭了,您说巧不巧?也许这些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是这个符号现身在陆家说明了一切;而且从陆家一家人的怪异行为上,也可以略现端倪。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的巨富,坚不可摧的堡垒,高手众多的家族,是什么让陆奎还是保持着朝不保夕的心态呢?只能说明他们的对手实在是太恐怖、太强大了!平安无事地住了将近七年半之后,他们又做了什么呢?与之前完全相反的行径,高调的社交活动似乎要让所有人都关注他们的存在;结交县衙表明他们的对手强大到防守严密的堡垒也不值得信赖,同时可以想象,他们的敌人已经追击到了这里,经过数年坚持不懈的追踪。可以预见,一旦敌人到来,逃脱就变得不可能了!除了奋力一搏,鱼死网破,陆家别无选择。”

    “那、那既然猎物已经无路可走,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呢?那些可怕的人?”

    “也许是投鼠忌器吧?不,一定是!我想这些简书记载了这个组织的所有秘密,失去这些就意味着整个组织的末rì;也许是怕陆奎狗急跳墙,毁掉这些珍贵的东西,所以他们只是威胁地躲在暗处,希望陆奎主动交出来。但是,陆奎并不是傻瓜,他一定知道交出去只会死得更快,死得更惨。

    “终于,这些人失去了耐心,在风雨之夜痛下杀手。于是,除了一点血脉,陆家鸡犬不留····”

    “但是,为什么听不到一点打斗的声音?陆奎苦心巴结的县衙明明就在隔壁呀!”张成言低声喊道。

    “这一点,就要问它们了!”张汤指向桌案。

    “对呀!快!”

    第一封打开竹简,首先是那个怪异而可怕的符号;接下来,是这个组织的条条框框,字数众多,对于违反者却只有一种惩罚方式——死!

    翻开第二页,一副小竹简映入眼帘;打开之后,一行行血字撞击着父子两人的神经。原来是陆奎知道末rì来临,提前写下的血书——

    “作为黑血影的一员,其实我一直忠于值守,从无二心;但是,他们竟然杀死了我临产之妻,不讲任何理由。要是等我的孩子降生人世之后再夺取我的爱妻,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要报仇,报复这些让我家破人亡的家伙;于是,我带着他们的命根子,来到平湖县。八年以来,他们从来没有放过我,从来没有;他们就像鬼影,一直盘踞在我的心头,虽然组织已经完蛋,但是他们不会放过我,绝对不会!

    “老天保佑!就在他们找到我的同时,可怜的骏名来到了这个世上;为了保护他,我谁都不怕,不管是谁!

    “朋友,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机缘,看到这些卷宗,都要把它们立刻毁掉;一点都不要剩,不要给这个冷酷无情的组织任何死灰复的机会。切记!切记!!切记!!!”

    看到这里,父子俩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接下来,翻看所有的卷宗,父子俩不由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里面不仅收录了数十年来所有的暗杀指令和完成情况,更是记载了历代加入这个组织高官的姓名和功劳。看着看着,张成言突然把竹简一合:“别,别看了!赶紧烧了吧,一点都不要留下!”

    极度惊悚的脸上满是汗水,流入脖颈;张汤也是一样,肝胆俱裂。

    昏暗的小屋里烛光隐隐,一条黑影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rì出东方,张成言告假在家,他病倒了!因为在门外,一把匕首插在门上,上面是那个蛇蝠搏命图案;门上三个血字——交出来!

    张汤跪倒在床前,聆听父亲最后的嘱托。从天而降的灾祸击垮了这位耿直的法吏,让他此时此刻感觉到了死神的拥抱。

    “汤儿,你先把黑血影的卷宗全部烧毁,再给我还原一遍陆家灭门惨案;虽然还有几点不明白,但是我已经没有jīng力去分析了。”

    带着泪痕,张汤开始完成父亲最后的心愿;于是,在火光映照之下,张汤娓娓道来——

    “这一夜,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陆家全家戒备,高度紧张,和半年来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凭借着过人的敏感和对黑血影多年来的了解,陆奎隐约嗅到了死亡的气息;没有告知任何人,他抱着自己唯一的血脉,翻过墙头,放到县衙主厅的屋檐下。由于事先服下了导致睡眠的药物,孩子酣睡一夜,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对陆奎来说,这一点关乎家族的延续;也许死敌并不知道陆奎还有一个孩子,否则陆奎便白忙活了。因为不管在哪里,孩子一定活不成,还会连累无辜。”

    张成言点点头,嘴角露出微笑。

    “做完这一切,陆奎便无所畏惧,静待死亡;他知道,自己的死将换来孩子的未来。而如果自己抱着孩子逃出生天,死神早晚会找上门来,玉石俱焚。

    “敌人果然来了!这是一场组织内部的死战,所以没有必要惊动任何人;于是虽然战况惨烈,死尸横陈,却没有发出任何惨叫。

    “最后,入侵者获得胜利,陆奎的死便是最好的证据。于是,一场疯狂地翻找开始了;陆家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他们还是没有找到梦寐以求的东西。而这时,天就要亮了!”

    张成言眉头紧皱,似乎自己就在现场。

    “极度失望之下,他们在陆奎脸上留下了那图案,作为对叛徒的惩罚——”

    “而且——”张成言突然说道,“而且,他们一直yīn魂不散,时刻关注着陆家的风吹草动。”

    “父亲,你说什么?”这下轮到张汤害怕了。

    “事情再明显不过了!他们的眼线目睹了我们的整个行动,并且跟踪我们回到家;之所以不敢闯进来,是怕惊动旁人,更怕卷宗被毁。由于天亮之前必须消失,所以留下jǐng告之后,他就回去了!”

    “天呀!这种无情的迫害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也这么说!所以,汤儿呀——你必须马上带上陆骏名,马上走!”

    “不,父亲!我不离开你!不能!”张汤扑倒在地,声泪俱下。

    “这些人陆奎不是对手,我们更不是!孩子,你要记住,与其给我们报仇;还不如远走高飞,留下希望。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些害人虫会被绳之以法的!”

    张汤顿足捶胸,不能自已。

    终于,感觉不对的张汤站起身来,来到床前,却发现张成言气绝多时,早已带着微笑离开了人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