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皮面具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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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烛光摇曳不定,佝偻的背影颤颤巍巍。夜深人静之中,他是如此痴迷地反复打量着手中的一件器物,长久以来一直如此;全然不知门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迷惑且略带惊恐的一直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对于父亲的怪异行为,这个孩子从来不敢问。疯狂地酗酒之后,每天晚上他都会来到这间常年上锁的小屋里,捧着那件东西反复端详,一连几个时辰;在醉意逐渐消退之后,便会慌慌张张地逃离那里,大声呻吟着锁上门,瘫倒在地上。对那件东西的恐惧是如此夸张,即使是在冬天,他的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仿佛刚从脸盆里抬起头来。每当清醒不醉的时候,他又恢复了特有的威严,令人望而生畏的长安县丞。

    那间小屋子常年上锁,钥匙在父亲手里。不管是在盛怒还是在平静的时候,每当经过那间小屋,父亲的表情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把抹去一样,成了一张白纸,惨白惨白的·····

    除了每天晚上准时来到这里,透过门缝偷看,孩子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他不敢更不想,但是一直莫名的冲动引领着他每晚都来到这里,和父亲一样·····

    突然,父亲的动作停止了;他不再来回翻看那件东西,而是捧在手里一动也不动。

    孩子的呼吸随之也停住了。他看着父亲雕塑一般的背影,等待着,恐惧着·····

    突然,似乎下定决心,父亲一下子就把那件东西放在脸上;孩子不由自主地一声惊叫推开门。父亲猛然回过头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那是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苍白、呆滞的样子因为没有眉毛而显得更加骇人;一团白雾在孩子眼前拼命打转,那张鬼魅一般的脸越来越近的样子定格在孩子惊悚的目光里·······

    rì出东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出云层,扫过长安这座伟大的dì dū。巍峨的宫殿高耸入云,在朝阳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金碧辉煌;熙熙攘攘的人流奔涌在宽阔笔直的中心大街上,喧闹如雷。随着雄鸡高唱,整个都市都苏醒了!

    张汤睁开眼睛,噩梦依然紧紧抓着他,从昨晚的惊悚一幕直到现在。

    父亲的憔悴面容渐渐清晰,上面写满了爱怜。

    “多久了?”

    “什、什么?”孩子有些惊慌。

    “昨晚吓着你了?”

    在确定父亲没有发怒之后,张汤点了点头,有些不安。

    “我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无法摆脱。”似乎在自言自语,父亲目视窗外,开始讲述,“自从得到那张面具之后,我的人生便彻底改变了。”

    “面具?!什、什么面具?”

    “人皮面具!你听说过吗?”

    孩子的脸sè有些惨白,显然没有听说过。父亲一阵苦笑:“见到之前,我也没有听说过;更没有想到,这件令人闻之sè变的器物竟然是我生死过命的朋友的。”

    “您是说周阳由大人吗?他、他不是自杀了吗?”

    “起初,我也这么以为。但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尸体竟然消失了;准确地说,自从那晚他留下绝命书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话说简短,尽管悲痛yù绝,因为公务繁忙,我还是把这件事情渐渐淡忘了。直到机缘巧合,我终于得到了他的最后遗物,这件遗物彻底彻底改变了我的一切。

    “那是去年初秋,距离阳由失踪已经半年。在一个凄风苦雨的深夜,我们长期追踪的一个大盗终于穷途末路,被堵在了杜县乡村的一个小屋子里。差役们一拥而上,把他按倒在地,事情似乎彻底了结了。

    “突然,盯着我看了大半天,那家伙脸上的惊恐和绝望竟然完全消失了,很明显他已经认出了我。他开始大笑,无所顾忌地哈哈大笑,最后竟然笑死过去。我惊愕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个恶棍到底在笑什么?

    “简短截说,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救醒。但是,这个混蛋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浑身一麻,所有的毛发一下子全部竖了起来!”

    张汤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一下就把父亲的手抓住了;那只手冰冷异常,微微发颤。

    “‘你猜周阳由现在怎么样了?’他盯着我的眼睛,‘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特别是晚上;我们睡在一起,亲密无间。’他指着那张破烂的土炕,无所顾忌地大笑。

    “什么也不用说了!这混蛋一定杀害了阳由,然后埋在炕下了,真是恶毒之极!抄起墙角的木铲,我们准备开挖。那双恶毒的眼睛一直盯着土炕,突然挣脱束缚冲了过来;他发疯一般揭开床铺,一层又一层。极度意外之下,我们竟然全部呆立在原地,任凭那个混蛋在发泄着。

    “最后,他竟然抓起一张半透明的东西,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看,你们快看呀!这就是周阳由的皮!老子把他活剥下来,每晚睡觉都压在身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哈哈哈·····’

    “现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呕吐!这是我近四十年来见过和听过的最恶毒、最yīn险的迫害——”

    “寝处其皮!永世为鬼·····”张汤失声叫道。

    对于孩子的话,父亲颇感意外;他顿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开始继续讲述。

    “阳由是个刚直不阿的人,嫉恶如仇;因为这个原因,他可谓处处树敌,很多人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不过,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种死法。”

    “父亲,刚才你说活剥人皮吗?我们官府不是在犯人被处死之后才从脊背处下刀,切开之后利用撕扯把皮肉分开,就像——”

    “住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一个小孩子——”父亲举起的手停在半空,又颓然落了下来,“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孩子!我现在和你提及的却比你所知道的恐怖得多。一顿暴打并没有让我们的犯人屈服,相反,他双恶毒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的脸,一股凉气通过眼睛一直传到我的心里,冰凉冰凉······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掩埋阳由的尸皮时,我偷偷把他的面部割下来,藏在袖笼里,带回了家。从此以后,我就被恐惧死死抓住;一年多来,那只大手再也没有松开,而是越抓越紧,越抓越紧·····”

    “也许、也许那不是周大人呢?”张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有些意外地看了儿子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起初我们也有些怀疑,但是阳由的整套官服就在床边一个包袱里,一件也没少,不由得你不信。

    “把犯人押解回县衙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病倒了;虽然见惯了各种血腥的场面,这样的恶毒行径还是让人无法接受。相比之下,我受到的打击却显然更大;关系亲密是一方面,最可怕的还是经过审讯,阳由是被一种闻所未闻的酷刑折磨死的。据犯人交代,他们先把阳由绑架到山里;阳由死意已决,竟然没有呼救。而是写好一封绝命书,放在书斋,任凭歹徒们摆弄。

    “来到山里之后,歹徒们说出了阳由将要承受的死法。虽然秉xìng刚强,阳由还是立即崩溃掉了。然后,歹徒们不由分说,把激烈抵抗的阳由拖到事先挖好的坑里,盖上土,只留下头部露在外面。然后,他们把阳由的发髻打开,剔去所有头发,然后在他的头顶用尖刀割开一个大十字,用力扯开;然后灌上水银,坐下来开始等待。”

    “什么!?”

    “据他们说,这叫活剥人皮。不一会儿,可怕的事情开始了!因为奇痒难当,痛苦难言,阳由开始拼命挣扎;但是因为整个身体都被埋在土里,无法脱身。最后,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整个人竟然从头顶钻了出来,只留下一张皮还在土里······

    “阳由的离奇而悲惨的处境让我深受打击,大病一场。从此以后,我仿佛陷入一个魔咒之中,无法摆脱。几乎每晚,我都会梦到——不,亲身经历——阳由所受的折磨。我开始酗酒如命,不理政事;但是,我还是没有勇气接近收藏阳由面皮的小屋。于是,我就让自己继续喝,喝到烂醉如泥;到了这种地步,人就无所畏惧了。于是,我每晚都打开那间小屋的门,拿起那副面具仔细看;越看越想看,越看越着迷。但是,每当酒劲过去,我立即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怎样一种处境;除了马上逃离,我什么都做不了。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之中,我竟然生出了把面具戴在脸上的怪念头;戴上之后,你的尖叫声差点没把我吓死,让我从幻觉之中马上惊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