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家明显已不是以前的家了。院墙房舍都经过了一番修缮,变得整洁牢固。然而,院门却紧锁着,黄船板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答。隔壁邻居有人探出头来看情况,一看是黄船板,就像见了鬼一样的,直接吓得尖叫起来,有几个还被吓得躺倒在地上了。黄船板这才想起来,当初,海盗掳走他时,曾经制造了船破人亡的假象,估计这村里的人都当他是死人了。
没想到家里没人,大门紧锁着。而黄船板此刻又饥肠辘辘,急需着填填他的五脏府。到了自家的家门口,却吃不到一口热饭,还得饿着肚子,这让黄船板一脸黑线,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他看了看锁门的那把锁,确定他无法用蛮力拉开这结实得有点牛皮的铁锁,只得灰溜溜地走进了隔壁的一户院落。院子里,那些人一见他进门,都像躲瘟疫一样的躲他了,只有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婆还坐着院子的角落里。
黄船板走了过去。他怕老人耳背听不清他的话,就大着声音说:“三婶,你还认得出我吗?我是船板啊,就是那个住在隔壁的黄船板。<。ing。om>”
“船板?船板不是死了吗?你不要装神弄鬼来吓我们了。我一个老太婆,也没几年好活了,随便你什么鬼怪,我都不怕。你就不用拿船板那死鬼来吓我了。”
“三婶,我真是船板啊。我没死,不是鬼。不信,你摸摸我的手。”黄船板不知道怎么解释老人才会信,干脆伸出手去,去抓老太婆那干瘪枯瘦的手。
老太婆的手猛地一缩,jǐng惕地盯着他。黄船板简简单单一个伸手的动作,竟然被老太婆误认为鬼魂勾摄生魂的一个动作,她那双混浊的眼睛一下闪过一道jīng光。
“你真是阎王老爷派来的?你是白无常还是黑无常?”
在民间,黑白无常是专门接引人死后鬼魂的yīn间使者。在浙东很多庙宇里都塑有阎王和黑白无常的塑像。每年各乡镇各村落举行庙会的时候,人们敲锣打鼓抬着庙里的菩萨走街穿巷行会,就会有乡民扮成黑白无常在队伍的最前面,唬人开道。黑白无常一般都头戴高帽,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一见生财”等字样,他们一个是笑颜常开一个是凶神恶煞,一个手拿着阎王令符一个手持着链条镣铐,人们见了大都恐惧逃避。老太婆没有被黄船板吓得逃避开去,但她还是迷信得狠,还真以为黄船板就是一个从冥界来的鬼差,一个专门勾摄生魂的无常了。
“光天化rì之下,哪来什么鬼魂?”一个中年女子从房屋里跑出来,大着胆子,站到了黄船板的面前,对黄船板说:“船板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还知道回家啊?你不是死了吗?还回来干什么?这么多年了,从来不见你回家来,家也差不多散了。嫂子跟着你这样的‘饭桶’,真是倒了一辈子的霉了,没有一天能过上安生的rì子。你不在这么多年,她们娘儿俩差点死掉,你知道不知道?这几年,好不容易有个男人来照顾她们,你却来了。你还是滚吧,有多远就滚多远。这里没有同情你的人。”
“男人?哪来的男人?她改嫁了吗?”黄船板急忙问道。
“改嫁什么?不改嫁,就让你戴绿帽子。怎么了?你生气了?就是告诉你,我也不怕。就你一个饭桶,你斗得过人家吗?哼。你听好了,那男人就是我们村那个开铁匠铺子的老板。”
“他?”听到是铁铺老板,黄船板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去了。他也不想站在这里多和那邻居废话。对于那些邻居来说,他黄船板绝对是一个大“饭桶”,一个一无是处、好吃懒做、任人欺压的小蝼蚁小村民。
他抱着酒桶来到了妇人所说的那家铁匠铺子。铁匠铺子是全村最热闹的地方,村里人没事都喜欢聚在铺子里讲大道。就是渔汛期,这里也聚满了人。有些人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的,有些人因船在修理无法出海的,有些青年压根子就不喜欢上船打渔的,这些人每天早上准时会到铁匠铺子里凑热闹的。黄船板过去的时候,正是铁匠铺子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那些人看到黄船板过来,也都惊讶甚至惊慌地看着他。
还好他们都没跑,有大胆点的,看到黄船板酒桶里的小男孩,一副了然的表情。其中有人讥笑着说:“船板哥,你的命还真大,失踪了这么多年还没死啊。唷,还捡了一个小男孩回来?啊,这、这、这还是个红毛鬼子的种。喂,大家都来看看。你们看,你们看,是小洋人,跟船板哥的种一样的。船板哥,这是不是你跟洋妞一起生的?呵呵,不错啊,洋妞也被你上了,那你还回到这破地方来干什么?你不会是外面混不下去了,回来又想继续当你的‘饭桶’来了。而且,还背着这小红毛的母亲,把这小红毛也拿出来给卖了。哈哈,你以前卖丫头,这次卖小子了啊,而且是个小红毛。货sè越来越好了,行啊,有进步啊。”
“我不卖儿,我卖酒桶。”黄船板拨开围观的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踏进了铁匠铺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