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星光下 小偷惊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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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过老南门大桥,身体已经垮架了,很想直接“倒”在路边。但地上尘土飞扬,倒下定被尘土自动淹没,想想红军长征二万五,就咬紧牙关挺住。

    一路上“啃着”三国时代曹操生产的“望梅止渴”牌“话梅”,咀嚼,琢磨着列宁同志在“列宁在1918”电影里的许诺:

    “粮食会有的,面包会有的,!”

    气哼哼地拖着脚好容易“飘”过长长的小天竺“仙街”,我再憋着气,咬紧牙穿过四川医学院门诊部,终于来到一架宏伟高大的铁塔巨人脚下。(150米高,听说是美军留下的,那时仍然是成都,可能也是全四川最高大的通讯铁塔。)又听到一阵“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密集恐怖的狼犬叫声(可能是供医学实验用狼犬,也可能是越战军用狼犬。)我们的新家就快要到了!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活脱脱的世外桃源,风景如画,君不见:

    小桥流水,

    人家,

    田野碧草,

    小花,

    艳阳高照

    小鸟啾啾,

    清风徐来,

    流水潺潺。

    百分之百的乡下田园风光!

    但那时眼里哪容得下什么“清风,流水”,“田野,小花”,一看见绿油油的田野,眼球马上开始高速转动,仔细“观赏”,寻找路旁的田地里有没有什么可“餐”之“绿”。

    想起来了,直到现在,我们有些同胞在野外看到一些美丽的小鸟或大雁什么的,还会脱口叫出:“好肥啊,打下来可能真好吃!”这毛病,可能就是她老爸老妈当年害下,又不知不觉心传口染,成了这一代好多人的口头禅。

    不过令人失望的是,也奇怪,那时田地里好象都长些与我们的“兴趣”丝毫都不“相干”的野花,野草。

    后来好容易在非常偏僻的田野里发现有渺渺几块地种了一些空心菜,一阵阵紧张的冲动,看看四周,三次“按动存储键”,同时心里竟有了非份的念头——只等夜幕降临!

    过了一座石板小拱桥,穿过“机干校”,再穿过一片田野,就到我家了。

    我家住在一个“开放式”的,看起来被人荒弃的破难院子里,孤零零的。破是破,烂是烂,但这院子就好像现在的城里人开了好远的车到城外郊游,走小桥,闻野花,惜残阳,追清风,走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农民的菜地里不走了。你的眼前全是大片的“青”,你的衣裤裙边所及全是绿油油的“草”。空气那个新鲜啊,就不炫了。

    这开放式的院子三面都是二层楼房,一面敞开,对“田野和小偷开放”,我后来给它取了一个雅号叫“开园”。

    到晚上我才体会到,这“开园”不仅对园外的野草与小偷入侵我们"开",也对“开园”里的小偷“偶尔”“出击”外面的田野开放!

    三个小偷,不,古人说得好,书生做这事不叫“偷”,叫“窃”,不过那时我们三兄弟哪有心思去琢磨今晚出去是“偷”还是“窃”?更叫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不久的未来,有的人砸点银子请个广告公司还可以把这“窃”包装成“替天行道,打富济贫”之类的“官话”。

    我们那时是面带惭愧,心有不忍,战战巍巍,小心翼翼,“豁出去了!”操心的是今晚怎样才能得手,满载空心菜而归,担心的是被万一被革命群众当场抓获,斯扫地,再被扣上个“坏分子”什么的大帽子!

    我在前面给“鬼子”们带路,我的大哥—绰号“元首”(袁大)为领导核心走中间,三弟“盐酸”(袁三)作为基本群众殿后。

    趁月黑天高,“元首”的一干人马神不知鬼不觉,杀将出去!

    先奔最近的一块空心菜地,黑暗中,我的心剧烈跳动,猛烈碰撞胸腔,这种可怕的感觉是生平第一次!我连忙用双手使劲按住前胸,怕受委屈的“心”太冲动,怕它实在难以忍受,怕它会跳出胸腔,临阵逃之夭夭!

    夜色茫茫,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只有一只蟋蟀在远远地独唱。。。

    “到了,就是这里,老柳树路边的第三块地!”

    黑夜轻纱中,三个绿林好汉“嗖”“嗖”“嗖”一起跳下田,开始作业!

    黑暗中,三兄弟在地上“狗刨烧”似的乱抓乱摸索一阵,

    “怪了!怎么会是这样?空心菜在那里?”

    “是,好像没有菜!只有野草!”

    奇怪!黄昏时我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的!我突然回过神来:

    “快!快!我们来迟了!”

    大家都回过神来了,在“元首”的带领下,慌慌张张向另外两块菜地冲去。我们小心翼翼,瞄着腰,很有点“神探”的架势。只用了2分钟,我压低声音向“元首”报告:

    “快到了,就是前面第五块地。”

    “小声一点!好象有人影!”

    “元首”个子高大一些,看得更远,更清楚。

    “有人来了,快跑!”

    我们好像听到有人在压低声音叫,正疑惑间,不料那地里“呼,呼”突然窜出4,5个人影,一声呼哨,逃窜而去,跑得比“蝙蝠侠”还快!

    迟来的小偷吓走了早来的小偷!

    我们个个傻了眼!到地里一摸,只剩下扎手的野草了!

    完蛋了!为什么总有“武林高手”抢在我们的前面?快撤吧!剩下的那块地也不用去了,三兄弟垂头丧气,我明白了为什么放学时一路走来见田里全是野草的原因,我们竟差点赶上这个地区末班的“小偷收割”大赛!

    在极度沮丧之余,我却也暗自庆幸:

    “也好,吓走别人,总比被别人吓,特别是被别人抓住好,我们虽连西北风也没捞到,但书生的‘清白’总算是保住了!这样,我们还是英勇的‘革命战士’,我们还要继续‘解放全人类’,继续为‘解放亚非拉美——世界上2/3受苦受难的穷苦人民继续战斗,继续革命。”

    我们在上了这一堂“偷鸡不着蚀把米”的“实习课”后,那“蚀把米”的滋味落实在空空肚子里,就别提了!

    好歹回到家里,见外婆用田坎上挖的“马齿笕”(也算一种‘可食之绿’,中药)煮的热汤早等在那里了,喘一会粗气,我们三兄弟迫不急待地一人喝了一碗,酸溜溜,热乎乎的,很舒服,肚子里的“空虚”也好像被“绿水”填得满满的了。

    外婆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也不用问,只用无可奈何的眼光瞅着我们。

    住校以后,好几月没见外婆,觉得她一下又老了许多,原来白胖胖的脸,一下象是被蚯蚓“爬”出了许多皱纹,脸皮也变得松松地下坠,头发好蓬松。

    我有点心酸,这岁月不饶人哪!我们一家,就我外婆命最苦,她黄家父母原是四川资中“贫民”(她的家庭成分),十八岁那年在老家资中与我外公新婚第二夜她丈夫和他兄弟就双双被抓了壮丁。从那起,她熬过了多少天涯俩相盼的漫漫长夜,却最后等来了丈夫的死讯!和她丈夫一起被抓的哥哥运气却特别的好,在枪林弹雨中或许有死去哥哥的神灵护佑,子弹从来不找他的麻烦!他因此累立战功,一路提升,后来竟官至旅长!在成都灯笼街买了一大片房子。(现在的化步行街灯笼街)退伍后,成了社会贤达绅士。舅舅可怜我外婆命苦,且崇敬她“德高志远”,“励志守寡”,就送了她一个果园养活她孤女寡母,可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土改却来了!她又因此被戴上“地主”帽子!快逃吧,好在她原收养了一个儿子,还供他读大学,毕业后在上海找到工作,她就逃了出去,隐瞒“逃亡地主”身份,“潜伏”在上海,磨(菜)刀嚯嚯,“虎视眈眈”,“梦想变天”。可盼来的不是“三Ming主义”,“解放”她这个“受苦受难”的“逃亡地主”,盼来的却因为“盐酸”出生,女儿的一封封催外婆回家乡带外孙的家信!她又面临痛苦抉择:因那时交通极端落后,对普通老百姓,上海和成都就像分别坐落在两个星球上!外婆知道,这是个生离死别的抉择,跟了女儿,就意味着与儿子从此离别,这一重大决定让外婆苦思冥想了4,5年,最终外婆还是选择了两手空空地回到女儿家。她这辈子也就从此再没有见过她儿子一面,直到67年“史无前例”中在极度荒唐的“打倒逃亡地主黄竹请!”口号的噩梦中去世,那是后话。

    外婆从上海回到成都的第二天正赶上春节,成都的“焰火架”盛会。那年的“焰火架”特别特别的美,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那乳白色,半透明,一摇一晃挂高空,一闪一闪眨天眼,神奇无比的孔明灯,在我幼小的意识中,从此以后“外婆”就与美丽的“成都焰火架”联系在一起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