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婀娜独自长跪在一个白狐狸皮制成的蒲团上,旁边紧偎着火盆,她垂腰的发柔似柳枝,当她瞄向宁倾负一眼的时候,长发随着她这个轻微的动作荡漾起无边春意。“国师大人,国公突然乏了,想是不能召见大人,您还是隔日再来吧。”
“郡主,为何跪于此?”
“我为攸关性命之事请求国公,何时国公允了,何时我才起身。”
“既是如此,不扰郡主了,告辞。”宁倾负折身便走。
“大人!”夜婀娜出声急唤,而后带着笑意娇声责问,“大人好狠的心,竟也不问我请求为何?”
“倾负无意过问旁人私事,郡主自便。”宁倾负客气而回,离开承尚殿,她问李烈,“你进宫时可见到太子?”
“见是见到了,爷一进宫就奔侍卫营,气色可不大好,”李烈说着压低了声音,“昨儿爷把那位带回去,没多会儿就闹起来了,还死了个婢女。”
宁倾负微一思忖,只听李烈继续说道:“国公虽说还没下旨意,但爷和周国公主的事儿已然是板上钉钉,爷那几房姬妾怕的是,万一周国公主被立为妃,她们这些年岂不白熬了。不过,大人勿为太子爷担忧,卑职倒觉得,闹开了未尝不好。”宁倾负深望李烈一眼,她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对这个年少侍卫的提拔,李烈与孟栋梁都是侍卫营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李烈的智谋与隐忍,是孟栋梁怎么学也不会具备的。//
太子府,遍栽柏木,沉肃质朴与李谁知的桀骜不驯形成强烈反差。这是宁倾负第一次来拜访,而且是太子不在的情况下。管事的将宁倾负与李烈迎进来,刚进院落,就看见周公主身披月白斗篷,俏然立在侧面拱门处,甚是绝美孤傲。管事的一看这情景不禁尴尬,宁倾负停住步,沉声道:“我与逍遥公主是故人,有话与公主讲。”
“这…”管事的面露犹豫,李烈拉下脸子训斥:“大人客气一下,你倒当了真,难道大人行事还需要你一个奴才允诺么?”
“不敢,小的该死,大人自便!”
宁倾负走向周逍遥,侧门内里有片桃林,这个时节虽还寒凉,但桃枝上的骨朵大半都开放了,稚嫩娇艳的美将周逍遥一映,更显她弱不禁风的戚冷。周逍遥拈住一枝,将花朵掖至鼻端微一香嗅,表情木然道:“大人大概听说了,府里死了人,此事与我无干,她们却众手所指我是祸水,依大人看,逍遥象祸水么?”
宁倾负背手在后,微一笑回道:“不象!”
“哦?”
“在我眼中,可以担当祸水的,必是倾国倾城之质,而普天之下担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的,唯有一人!”
周逍遥的淡定慢慢终结在宁倾负的话语中,是个女子,都不肯承认自己不如旁人美貌,即使是争夺一个毫不雅观的“祸水”之名。“大人指的是夜郡主?”
“公主可随意猜测,”宁倾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说道,“公主既然追随了太子,就应预知以后发生之种种,公主生于皇家,长于皇家,怎么生存、怎么在太子府争得一席之地,我相信公主早有筹谋,做为故人,看到公主无恙,我也放心了,太子不在,我不好久留,告辞。”
“大人留步,逍遥有一事相问。”
“请讲。”
“宫中旨意…何时能下?”
“国公身体略有不适,我会为公主留意。”
“如此…谢大人成全,我送大人。”
出环月拱门时,宁倾负脚下突然一软,周逍遥赶忙搀扶上,二人相视一笑,“大人小心啊,”她提醒道。
管事的窥视与暗处阴影的流动一一映在宁倾负眼中,离开太子府,宁倾负与李烈骑马而行,走出许远,李烈腆笑问道:“大人那一跤,是故意摔的吧?”
宁倾负轻“嗯”一声,她许久未有这种在街头闲逛的感受了,好象从来到这个异世界,她就一直为了生存,为了某种目的在勾心斗角,有迫不得已的,有刻意而不光彩的。
一个中年乞丐吸引了宁倾负的目光,她之所以注意此人,是因为他的身形与样貌与陈国的叶拓里将军相似。叶拓里与宁倾负虽没有过多的交集,但是他的耿直与忠心却让宁倾负极为钦佩。叶拓里的死因至今都悬在宁倾负心头,那时大司尹仇野将叛国、辱君之罪揽于一身,唯独没有承认暗杀过叶拓里,陈国公诈死的契机就是叶拓里的突然被杀,如此完美的计划,打尽网中鱼的筹谋,借不了仇野之手,那伸向叶拓里的刽子手还能有谁?只能有谁?宁倾负碍于对陈国公的感情始终没有问出口,可不问不等于忘却。
宁倾负示意了李烈后独自回宫,来到侍卫营,李谁知正冲几个侍卫咆哮着,见她过来,他连踹带骂将侍卫们撵了出去。
“都是你惹的好事!”李谁知怨声载道,“若是周逍遥被赐正妃,宁倾负,我此生都跟你没完!”
“我刚才去你府里了,”宁倾负不理会对方强烈的怨气,撩开袍摆落座,“周逍遥行为不检,府里人所共睹,国公若知道了怎能不忌讳,为太子声誉着想,她也不会被封赐正妃。”
李谁知双眼微眯,注视宁倾负半晌,这才痛快的放声而笑。“好,好,宁倾负,上次你误食她灌的迷药,我猜想你也不会白吃哑巴亏!”
“蓄意借东风,利人利己!”
“蓄意借东风?宁倾负,你的话处处玄机,偏生我从未耳闻!”李谁知边说边扶起桌上一早被打翻的茶碗,“不管怎样,你帮我一次,我也会还你一次!”
“你这话似有来由。”
“夜婀娜今早和我一道进的宫。”
“我见到了,但不知是否还跪在承尚殿。”
“你去过承尚殿?”李谁知再次笑出声,“我猜你定是没见到国公,然后才去了我的府邸。”
“是。”
“你当时没问郡主为何事跪求?”
宁倾负摇下头。
李谁知眸露赞许,向前探了下身体揶揄道:“郡主请求国公为你和她赐婚。”
宁倾负纵然沉稳,听到这个讯息还是大为震惊,从前郡主就有此意,可宁倾负并未当真,郡主与她都是女子,两个女子怎么婚配,幸而国公知晓内情。李谁知注视着宁倾负从动容到放心的表情,他不确定的坏笑相问:“宁倾负,你不怕?”
“兵来将挡!”宁倾负意有所指。
李谁知却误会了,斜睨她一眼说道:“你就笃定了我会帮你?”接着不待宁倾负解释,他继续道,“罢了,就算你没帮过我,我也不能让郡主与你成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