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笛声停顿,笛端略沉,魏嘉拧住眉头,冥想着复贴于唇边,几个音后,终是休止。“唉…”他这声低叹,宣布了一个遗憾。
陈国公惊奇相问:“重景,哪里学来的曲子,竟难倒了魏太子!”
“梦中得之。”宁倾负含混而答。
“息…”陈国公情不自禁唤出的名字留在嘴边,“稀奇,当真稀奇!”
“听说赫连神医一行住在息心府?”魏嘉倒也不见尴尬,收了笛子,语气淡淡而问。
陈国公回道:“那里清静,便于神医休养。”
“好,”魏嘉看向宁倾负,“重景,择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魏嘉所谓的择日,就定在了第二天傍晚。他面怀嗟叹踏进庭院,每步走来,都象要极力感受此处曾人影穿梭的过往。黄医仙被宣进宫中诊治惗皇子,宁倾负与重生迎上前,宁倾负介绍道:“见过魏嘉太子,这是我师弟重生。”
重生扭捏着捂唇一笑,“乐神魏嘉?师兄你开什么玩笑,这种人物怎么会到这儿来?”他的妩媚姿态若是换成女子,该是何等的风情万种。
魏嘉的错愕看在宁倾负眼中,她轻斥身旁之人:“再胡闹,回头让师傅罚你!”
“哼!”重生赌气中带着嗲意。
魏嘉缓和气氛一笑,说道:“隐士性情多卓异,无妨,无妨!”
“还是魏太子会说话!”重生白了宁倾负一眼,拉上魏嘉向内走,一边告状道,“太子爷,您可不要小看我师兄,他这个人,最是会做好人,刚进陈国皇宫一天,就拉拢上陈国公了呢,您都不晓得外面传些什么,啧、啧、啧…难听的很…”
重生唠唠叨叨没完,宁倾负跟进来看到魏嘉被按在竹椅中无助的表情时,险些失笑。“太子爷,您今儿来我们这里,是为了…”重生此时才想起询问原由,“如果是找我师傅,那可是不巧,惗皇子昨夜突伤风寒,宫里来人将我师傅又宣回去了呢。”
魏嘉轻“呃”一声应道:“我并不是来找神医,因久闻息心府内住过一位奇女子,所以今日踏足庭院,想感受一下此地灵气。另外…”他略有迟疑,看向宁倾负道,“实不相瞒,昨日闻听阁下一首仙曲,甚为喜欢,但未能尽记于心中,现下特来叨扰,望阁下予以赐教!”
“哼,说了半天,还不是来找我师兄的…”重生小声嘀咕着,甩着腰远坐到一旁。
宁倾负冷下脸吩咐道:“重生,怎能对魏太子这般无礼,还不去前院伙房泡壶茶来!”
“不去!”
“重生!”宁倾负加重了语气。
“人家才刚坐下~”重生老大不情愿的离座,临出门时那一扭一捏的极致风流,似极了勾槛中喝醉花酒的老鸨。
宁倾负无奈叹声气,转回头道:“还请魏太子多多见谅,我师弟在襁褓中时被我师傅从荒山野岭拣回,无父无母,我师傅怜他身世孤零,因此对他管束松了些。”
“无妨,无妨!论起来,我与你们都算是外乡异客,不必拘于礼数了。”他作势一让。
宁倾负抱拳一揖道:“好,就依魏太子。”她刚坐下,重生已经端着茶盘进来,两边放下茶盅,倒是懂事的各自斟好,而后直挺挺立于她身旁。
“重生…”宁倾负唤了一声,侧目迎视,接到重生的眼神,分明绵里藏针,她轻语关怀道,“坐那边去吧。”
重生捂嘴一笑,“还是师兄疼我。”他拖曳如花的脚步分外放肆,栩栩象只老狐狸,炫耀扬抡着他的尾巴。
魏嘉不无羡慕道:“就算是嫡亲兄弟,也鲜有你们这般情义的!”
“魏太子见笑了。”宁倾负客气道,“至于昨日那首故乡曲,魏太子若是喜欢,我再为您吹奏即可。”
“那再好不过。”
宁倾负取出笛,见重生毒辣辣的眼神盯过来,先对他解释道:“这支笛是陈国公之物,他见我曲子吹的好,便赏了我。”
“哼!”重生赌气别着脸。
故乡原风景,一曲再奏,魏嘉仍是听得心魂游荡。那份放眼万年的迷离,携着未卜前景的沧桑,说不尽,诉断肠。重生的一双眸光,不知何时也落在宁倾负身上、眼中。
“好!”魏嘉的喝彩紧接在笛音休止之后,他称着兴起,取出袖中笛,横唇而奏,同样的一首曲子,经他醇厚的技艺重奏,更添别样滋味。宁倾负不得不暗赞,如魏太子这般功底,她就是再练个二十来年,也不能够及得上。
魏嘉将一曲奏全,既了了昨日的缺憾,且高兴习得如此优美的曲子。“多谢重景!”
“魏太子客气了。”
“心愿已了,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告辞!”
“我送您。”
来到院中,魏嘉打量下四周说道:“如此清冷,真不知当年温孤后人是怎样煎熬度日的。”
重生随着话题说道:“我们住进来后也听得一些,温孤息慈倒罢了,那个温孤息悲,倒着实令人爱慕敬仰,宫里侍卫议论时还提到过,当年陈国赢赫连那场武赛,也是那位前朝公主出的主意呢。”
“可惜天妒红颜,偏不给她们姐弟俩一个安好!不知温孤息慈流落何方,当他在此月圆夜想起他的姐姐时,情何以堪!”
一群寒鸦扑朔飞过,三人抬头而望。月朗中斑驳着远去的黑点,似梦留痕。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宁倾负并不想卖弄古人诗华,而是李白的这首秋风词上半阙委实太映情映景,小慈生性凉薄,上次匆匆一见,她竟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孩子。
半赋情怀,令魏嘉踏上步辇的脚步久久滞留,“重景,如果你不是男儿身,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她!”他抛下了莫名一语,步辇颤巍离去,渐行渐远的影,在已经暗下来的巷子中弹指成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