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国公请国师一事未经任何公议,私下里也未向任何官员传授、暗示过,孟太傅是已去逝皇后的嫡亲兄长,夜氏是赫连国除了李氏之外的第二大贵族,两人都对此事头疼费解,几次上书请国公慎重决断的折子全被打了回来。
国师住进了风华殿,紧挨国公的寝宫承尚殿。国师深居简出,所有宫人都是婢女,没有太监,“他”每日用一个造型诡异的蛇形面具遮面,宫女们难以看清“他”的容貌如何。
宁倾负以男子身份理政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九国都有律法,女子不允许干政!为此,她所有衣裳包括官服,领口处都特意加高,以遮掩光滑如丝的颈部。赫连国公赋予她掌管朝政的权力,百官对她半羡半忌,从入宫辅政后,宁倾负每天休息的时间从不超过两个时辰。在深水龙潭的宫里,她时刻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轻心!
李谁知是在宁倾负登上国师之位一月后才进宫的,他之前奉国公令出使楚、赵两国,等得知朝堂上多了这么一位权臣后,大局已定!
宫人的禀报还没有李谁知的脚步快,他闯到涉月亭时,宁倾负心内莫名一跳,原来,当年在摇铃镇那个月袍男子就是李谁知!三年时光,他几乎未变模样,依旧那么的不羁清傲,仿佛除了他的父亲,世间再无人在他眼中!
“回来了?”赫连国公对待自己的儿子,威严多过慈爱,“正好,拜见一下国师!”。
“就他?!”李谁知面上尽是嘲讽与不屑,“国公凭什么立他为国师?他有何功绩可以服众?百官可曾朝议,夜宰与太傅可曾推举?如果儿臣料的没错,此次出使楚、赵,也是怕我坏了您专断独行的举措吧!”
“放肆!”赫连国公沉下脸,“宫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你问寡人凭什么立国师,那好,现在告诉你,凭的就是寡人乃一国之主!你要么臣服,要么闭门思过,你问寡人令你出使楚、赵的目的,寡人就是让你知道,朝堂没有你李谁知一样议事!”
宁倾负份外尴尬,父子俩越吵越烈,偏偏他们都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一位是国公,一位是太子,公事与私事,国事与家事,哪里分得清!“国公,在下告退!”她的声音本就沙哑,故意低沉一分,倒也不惹人怀疑。
“国师自便!”
“慢着!”李谁知吃了戗,一腔火气直冲宁倾负而来,“就这点儿胆气!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能够胜任国师一职,还是你使了什么妖术迷惑国公!”
“逆子!”赫连国公怒火中烧。
李谁知的手已经按上宁倾负肩头,宁倾负顺他力道拧身,对望,在他诧异的瞬间她反臂一推,李谁知腰畔麻痛,宁倾负已经离开他一步之遥。“太子好身手!”宁倾负抱拳一揖,言语清冷,银蛇摆尾的面具由她左侧太阳穴位置蜿蜒,至右侧颌骨结束,诡异里泛着凉意,惊惧中又透着异样的诱惑。
“来人,送太子回府!没有寡人令,太子不许出府半步!”赫连国公放下心,颁布了驱逐令。
李谁知狠盯宁倾负一眼出了涉月亭,嗤道:“国公不必劳心,儿臣自己会走!”
涉月亭的闹剧很快传开,赫连国师的名头,也因这一场风波被传的沸沸扬扬。
楚国很快下帖欲回访赫连,李谁知的禁足之罚被解除。隆重的迎接礼仪,烦杂的接洽,一向都是太子操持,李谁知跟宁倾负铆上了劲,言辞委婉的上书请求,要与国师一同协理迎接楚国事宜,因为此次是楚国公亲自率使者前来,赫连国公也极其慎重,在征求了宁倾负的同意后,允了太子所求。另外,赫连国公私下对宁倾负授意,楚国公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再度向夜宰相独女夜婀娜求亲。
距离楚国公到来还有将近一月时候,李谁知奉旨在身,头天清早就到风华殿外等候。赫连国人从上到下都知道,太子身边有一支亲兵队伍,这支队伍共五十个少年,均是从各个世家贵族中挑选出来的,各个骁勇善战,背景深厚。他们平时的身份是宫廷侍卫,遇到剿寇或者狩猎时,就会从中抽调出来,组成一支只听命于太子的亲兵团。伺候宁倾负的宫婢们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国师得罪了太子,风华殿的日子以后未必好过。兴奋的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她们可以经常看到风华绝代的太子,就算得不到太子的青睐,也可以寻机会攀上太子亲兵的高枝,对宫婢们来讲,嫁入世家贵族是再好不过的出路。
宁倾负随李谁知来到礼仪殿前,礼仪官先后见礼,“见过国师、太子!”他不敢看李谁知的脸色,尤其他身后紧跟着的两个侍卫投过来的不满怒火,“国师、太子,乐官们已经准备好,烦请移步检阅!”
李谁知侧身让步,“国师请!”
宁倾负撇却虚假的客气,当先进入,偌大的编钟梁架前站着许多红装乐官,他们头戴象征贵族标志的纱冠,一身显眼的红分外喜庆,预示着赫连国迎接楚国公的热情。在他们前方跪坐着的十数乐官,二、三人一组不等,各执笙、瑟。宁倾负与李谁知在上首落座,礼仪官立于宁倾负身侧,扬声道:“乐起!”管乐奏响,木槌敲击歌钟,一曲厚重的礼乐带着浓郁的庄严在殿内扶摇绕梁。
宫人将茶水糕点奉上,李谁知稍欠下身压住声音道:“一早请国师来,知道国师还未进膳,不妨先垫些茶点!”说完,他将杯子拿起,杯盖揭开,一边聆听乐曲一边吹拂碗面上浮起的茶叶。宁倾负稍啜一口,茶水清香中泛着些甜意,入喉有些沙疼,她看一眼旁边黄灿灿的糕点,伸手按住了李谁知正探过来的手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