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男子自然的打着招呼,“湖水湍急,可有鱼儿上钩?”他声音十分浑厚,亲切不失威严。
宁倾负将鱼竿上挑,直直的绣花针一露接着又淹入淙流。
“哈哈…”中年男子的笑声甚为愉悦,“既无鱼饵,鱼钩且直,如何才能引鱼上钩?”
“镜缘钓鱼,愿者上钩!”
中年男子目光变得精锐,和悦之色仍在,“难怪魏太子不惜车马劳顿赶往这里!小姑娘,你很有意思!”
“彼此彼此!”
“哦?讲讲看~!”他负手而立望向湖岸,无论是自信笑容下的沉稳,还是毫不张扬的睿智城府,都让宁倾负知道,这是一个自己永远也琢磨不透的人。
“老先生是赫连人?”
“摇铃镇交界陈国与赫连,我是赫连人不奇怪!”
“可来这里的赫连人都是生意人!”宁倾负说这话时,双眸凝视对方佩戴的纱冠。
中年男子的笑声淳厚而轻快。
“老先生是赫连贵族!听说在赫连国只有贵族子弟才可以配戴这种纱冠!”宁倾负歪着头分析,少女的天真与清纯一览无余,“摇铃镇接壤赫连与陈国,的确不乏外族之人,但正因如此,官府盘查奸细也比其他地方严密!老先生如此装束招摇过市,不怕引起魏国官府的怀疑么?”
“那你看,我是怕还是不怕呢?”他的亲善仿若一个父亲逗自己的孩子,带着些谐趣,带着些慈爱。
“老先生孑然独行,一身坦荡,正气浩然,怎么会怕呢?”
“小姑娘很会说话!”
“所以,以您的身份、地位,来这里找镜缘做什么呢?”
“凑巧路过!”
“无饵直钩,何来凑巧?”宁倾负眉目间清和寡淡,这份突如而至的深沉,令人无法推断她稚嫩脸庞上彰显的青涩。“湖滨风大,岸石湿滑,老先生还应及早回去!”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一捋胡须笑道,“三年空饵,一个忍字你已做到登峰造极!如今鱼儿上钩,你丝毫不惊奇,看来,我寻的人没有错!”
宁倾负手心一紧,不过她的防备很快被对方的宽和融化。“老先生,开门见山就好!”
“直人快语!”
“与鼎鼎大名的赫连国公讲话,自然不用绕弯子!”
“聪慧如温孤息悲,世间女子再无匹敌!”
两人的对视中没有任何一个退缩,许久,他们会心一笑。宁倾负放下鱼竿,起身尊敬施礼,“拜见赫连国公!”
赫连国公半鞠回礼,“息悲姑娘,我特地来寻,方才若有失礼处,万请见谅!”
“国公不可!”宁倾负赶紧搀扶,托住赫连国公手臂的时候,她莫名其妙觉得有种亲切感,就象久违的家人,不管相隔多久多远,见到后,都有难以言喻的熟悉。“温孤一脉已成前朝旧事,国公怎可行此大礼!”
“温孤息悲已经不在,我敬的是镜缘!”赫连国公笑意吟吟,即使说穿了身份,他仍诚恳的以“我”自称。
“温孤息悲也罢,镜缘也罢,不过是一个身份!”
“姑娘若肯下榻赫连,我会还予姑娘原本的身份!”赫连国公话中有话,宁倾负隐隐觉得,一个与小慈有关的秘密即将揭开!果然,他接下来说道,“真正的温孤息悲,六年前就已经在赫连!再者,她与温孤息慈的画像,在他们幼年时就已经在我手中!你与她,不象!”
五年前的宁倾负猜度着答案,现在真相摆到眼前,她未免觉得难堪。小慈,那么小的孩子,隐藏至深,竟能将戏演到如此地步!“国公,温孤息悲可安好?”
“放心!而且,温孤息慈在楚国也安好!”
“谢国公相告!”
“蛟龙怎可长匿水潭,姑娘,无论你是谁,都应该在乱世施展上天赋予你的才华,暴殄天物,不如造福百姓!造福苍生!”
“得国公赏识,我心有愧!只是~远离太平,我心将不得安宁!”
“乱世安得太平!陈国公已经在来摇铃镇的路上,我想,他不单单为了看镜缘的管舞而来!是去陈国,还是赫连,抑或继续江湖飘泊,我都尊重姑娘的选择!”
宁倾负在心底长叹一口气,到底,她的名头传到了陈国,到底,引起了他的怀疑!
“承蒙国公看重,只是赫连已有温孤息悲,我此去如何安身?”
“我愿与姑娘共同治理赫连!”
“国公!您…”无怪宁倾负惊讶,对方的话意义太重,实在太过震憾。
“我无意称霸天下,但民生、社稷为重,君为轻!如果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我不惜毁却此生名誉,甘做一代枭雄!所以,我在此诚挚恳求,”赫连国公再鞠一礼,“姑娘是否愿意与我一同载入史册,一同营造赫连的花簇盛世!”
宁倾负轻蹙眉头,对方这般身份的人向她吐露埋藏已久的野心,绝对不是一时的豪气突涌!他要她做他的谋客,他要她做赫连幕后的军师,如果这一点头,她知道将来面对的是什么!朝堂政权的风起云涌,九国间的逐鹿与掠夺,她宁倾负会与赫连国公一起被推在诡诈阴谋的风口浪尖上。
“姑娘,我可以给你时间,但陈国公不会给你!明日此时此地,你给我一个答案!”
“国公,我有一事相问!”
“请讲!”
“我与温孤息慈早在你视线内,我一早也听息慈讲过,前朝孤国国公与您交好,我与息慈在陈国如果有难,你当时是否会不顾两国关系挺身相救?”
“不会!”赫连国公回答的异常干脆。他远去的背影依旧信步悠闲,到底经过多少危难的粹练,才铸就成他今天的静水深流!是呃,如果她们姐弟俩连陈国的小小挫折与屈辱都度不过,只能说明她们是废物!为了一对废物挑起两国嫌隙甚至战争,恐怕是任何一位君主都不会做的蠢事!陈国公的答案很残酷,也很真实!
第二天,宁倾负背负简单行囊在湖边等待,赫连国公准时到来。
“谢姑娘对我的信任!”赫连国公欣然行礼。
“叫我宁倾负即可。”她赶紧托起对方手臂,赫连国公身上的力道显示,他的施礼不是敷衍。
“宁倾负!好名字!”
两人行至边界,界碑那边,一辆双骑马车等候,马车前后各有四骑,马背上的布衣壮汉均背负弓箭,目透精光,就连马车前执鞭的赶车人,也较平常人多几分奕奕神采。
赫连国公与宁倾负上了马车,当鞭声抽响,宁倾负掀开了帘子,凝水阁被杨林挡住,长街弄巷也渐远去,三年时间,是上天给了她一个安眠的梦。前往赫连,应该是上天准备揭开一个秘密,一个她穿越到这个世间的秘密。放下帘子,她与赫连国公对视一笑,心中思绪千转:李谁知,我来了,带着前世枉死的恩怨,带着穿越今生的迷茫,我并不希望与你刀兵相见,我只希望,我们见面后,你可以给我一个心悦诚服的理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