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悲,随寡人出府!”
一句简短的话语,宁倾负终于在来陈国两年多后第一次迈出息心府。
召京城外,长亭古道。斜风送枯叶,瘦马哮苍生,那么有意境,那么古老的美丽画面呈现在眼前,宁倾负只感悲凉。马背矗坐,她沧桑的目光徐徐顾盼,此时此刻,宁倾负多想穿透这轴画卷,去触碰躲藏其后的另一个空间。
陈国公是在提马回首时迷失在宁倾负这种眸光中的。他扬起的马鞭没有挥下,他勒马的喝声顿在喉咙里,他怕一个动作出来,再不会见到这幕罕见的情景。枣红的长鬃高马,一个高挑瘦削的小姑娘背脊单薄而挺直,她浑身散发着悲天悯人的智者光芒,她清丽的容颜在阳光下琳琅夺目,她的美好与出尘有如坠入凡世的仙子。
慢慢的,两骑并行,马蹄“嗒、嗒…”,陈国公的心随着这声响开始认不清自己。
“向鱼问水,”宁倾负轻吟出声,“向马问路,向神打听我此生的出处,而我,是疼在谁心头的一抔尘土,一尊神明,两世糊涂,来世的你,如何把今生的我一眼认出!”念着念着,她侧眸而视陈国公。
“息悲…”陈国公哑然,他甚至有些无措的彷徨,为什么,她总是一字一句就能让他赞赏到五体投地,为什么,她那令人惊艳的才华能够随时随地脱口而出,似是不用经过思考,为什么,她明明是个十二岁的少女,却总有着别样年华那欲离欲弃的风情。陈国公自问,到底是因为对这个少女捉摸不透而止不住去好奇,还是,他已经恋上这种捉摸。
“国公,”宁倾负一抖缰绳,“我们比试一下!”窜出几丈远,她回头向错愕的陈国公宛尔一笑。
“驾!”陈国公暗恼自己的失态,一声响喝,纵马而逐。
很快功夫,陈国公快要与宁倾负并驾齐驱,前者略一回首,加重马鞭又领先而奔。“啪、啪”两鞭,陈国公的速度也较刚才更快,他追上后对宁倾负得意一笑,形势开始逆转,很快,他与宁倾负的距离拉开。
离城墙越来越远,“吁…”宁倾负猛的勒住马,那前方消失的身影重又出现,越来越近,旋风般回到她座骑前停住。“怎么了息悲?”
“国公,回去吧,城外不安全!”
“息悲,你在担心我!”陈国公难得一笑,唇隙微露的齿昭示着他不曾掩饰的开心与满足。“好!回城!”两骑缓行,他心情愈加畅快,“息悲,寡人以后会经常带你出来。”
“谢国公。”
“不要和寡人过于见外。”
“是。”
“息悲!”陈国公视向宁倾负,“寡人喜欢刚才的你,再比试一次!”话音一收,他猛的打马而去。
宁倾负微一笑,这才是符合陈子说年纪的青春飞扬,一国之主的身份,幸或不幸难以分清,这一刻,宁倾负忽视了对方难以接近的阴柔孤僻,忽视了他朝政及后宫倾轧中的力不从心,她多么希望,以后的陈子说,多多忘却他陈国公的身份。
回到息心府,陈国公没下马,当宁倾负脸庞仰起送别他时,那阳光下的纯净在陈国公心间激起层层涟漪。“息悲…”
宁倾负微眯双眸,等待着陈国公接下来的话,但马背上的男子在片刻迷失后只说了句:“无事,回去吧!”
“是!”
回到内院,焦急等待的小慈一头拱进宁倾负怀里,“姐,你怎么才回来!”
“何事?”
“楚大哥要走了,楚国公召楚大哥回去,似乎很急!”小慈低声道完,悄然指下楚天遮的厢房。
宁倾负走近东侧厢房,小慈蹑手蹑脚向自己寝屋走回,宁倾负还没敲门,楚天遮已经将门打开。
“息悲…”楚天遮面有疲惫,突然扬起一缕指风,远处刚进内院的春草与夏花两人倒在门槛内,“息悲,进来说。”
宁倾负一进屋,楚天遮便心烦的甩手将门磕上。
“楚大哥,楚国公他…?”
两人分桌而坐,楚天遮长叹一声道:“我兄长病重,才接到的消息。”
“何时动身?”
“明日!”
“楚国公吉人自有天相,大哥切勿太着急。”
“若是平常灾痛,兄长不会派特使传召,现在我王叔称我兄长卧床蓄意作乱,楚国内乱近在眼前,事情来的仓促,息悲,我只作难,就算我将小慈带走,一旦楚国兵变,到时恐难顾他周全!”
“小慈是去是留,全凭兄长决断,此际,息悲只希望,兄长这一路去,山高水长,万望珍重!”
楚天遮摆了下手,眉头紧锁道:“容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最迟明早,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遗憾的是,上天并没有留给楚天遮多余的时间去考虑、安排小慈以后的道路。二更刚过,小慈房间传出异常吵闹的声音。
楚天遮最先赶过去,等宁倾负披着衣裳过来时,夏花已经死了,满室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夏花双目紧闭躺在屋子中央,鲜血从她腹部汩汩流出,屋内狼藉一片,桌椅翻地。“姐…”小慈满面惊恐,双手紧执滴血的匕首背抵墙壁。
“小慈,你杀了夏花?”宁倾负低声质问,努力压制着震憾与怒火,西边厢房的其余三个婢女仓促赶来,边向这处奔走,春草边扬声问询:“公子?夏花?方才什么动静?出何事了?”
宁倾负将门关严,冷声回道:“楚王爷教授公子,你们都回吧!”说完,她向一直肃立不语的楚天遮看去,后者却只冷眼看着小慈。
“是,小姐!夏花?夏花?”春草疑窦丛生,“夏花?你出来一下!夏花?”
小慈面如死灰,春草每叫一声“夏花”,都象有人用梆子狠敲他的心,夏花已死,她的名字在春草嘴中反倒成了小慈的催命符,突然,他双手一松,匕首从中滑落。
“夏花?!”春草又一声唤,颇不耐烦。
楚天遮身形如魅在这声唤中欺身而至接住了匕首。
宁倾负着恼,回身开门,楚天遮又如鬼影一样幽飘回返,在她之前踏出房门,他一脚冲春草踹过去,骂道:“放肆的奴才!!爷明儿就要走了,索性替她们姐弟俩宰了你这个欺主的下贱货,免得日后你在这府里为首作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