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尼尔会死。”艾笃定的说，他自己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肯定。
凯伦有些惊讶，毕竟达尼尔在索多玛可以说是‘上帝’一样的存在，虽然只是曾经。但艾的话太笃定，让他一瞬间不太敢相信‘上帝’会轻易死亡的认知，“他伤的很重？”
“是的。”毫不犹豫的给予肯定的答案，放在窗沿上拿着香烟的手指却不断的敲击，他在思考。
狱警有些故作轻松，“艾，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送进医院，当然这种几率在你来到这里之后急速上升了！”他有些戏谑说，心中甚至闪过恶意的情绪——你早晚也会面对这种情况。
他没有回答，脑子里的思路清晰的让人惧怕。他不会怀疑作为一个领导者的求生意识，但外力的因素的确不能忽略，比如班。
这或许是狱长的另一个计划，让达尼尔光明正大的死在医院里，他甚至敢肯定，死亡证明书上只会写四个字——抢救无效。
救护车发出刺耳的声响，冲出了监区，会以什么样的速度去接受死亡的召唤？艾不太轻松的想，“是狱警。”他说，没去看凯伦，反而仰起头，看着不用仔细想就清楚以后一定阴雨连绵的天。
凯伦本来就是缉毒科的警员，虽然在这个鬼地方，脑袋长期不用有了生锈的趋向，但还是迅速的明白了艾的意思。“......你是说，狱长？”
将烟蒂丢在地面上，微低着头踩熄，“下一个就是我，非常意外，我跟狱长的合作关系终止了。”从语气中，很轻易的就可以听出艾的讽刺，只是他的表情，凯伦也没有办法去窥探。
褐色的发梢挡住了他眼中的情绪。
如果真如他所说，狱长下一个想要修理的是他，那么凯伦，也就失去了好不容易在索多玛建立的关系网。
“这件事，你还有机会。”艾说，终于抬头去看凯伦。他看上去认真又平静，让人想要去相信。
凯伦也严肃的点点头，实际上如果不是他拥有自己的关系和人脉，他现在连一个狱警都不是，那样严重的过失，完全可以让他成为一个被关押的犯人。
“这件事我会尽快去做。”狱警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往狱长办公室的方向走，当然还没忘了嘟囔几句，“他妈的，如果达尼尔会死掉，我一定会由衷的高兴！”他没有办法忘记自己的好友如何死在那个人的手里。
只是比起那件事，当然是自己的地位更加重要。
艾也不紧不慢的往监区的方向走，他应该尽快回去，以免被那只黑色泰迪典狱长抓到更多的把柄，往后的三天不会有太大的风波，只是在这三天里，谁能占取更多的主动至关重要。
他同样也没有办法不去赞同凯伦的话，因为他相信，如果达尼尔就这样死掉，自己心里也一定很轻松，只是那个男人没有死在自己手里，是不是有点可惜，或者，达尼尔迟迟没有对自己动手的原因还有其他什么。
比如，不想一个人死在监区里。
艾觉得，他或许可以理解这种兴趣，就像达尼尔所说的那样，这里已经糟糕透顶。更糟糕的是，他会被这里的规矩所压制，一辈子看见这些恶心的嘴脸，如果没有死亡，没有新人，还可能他妈的永远都是没有变化的脸。
不对，会变化的，六十年的时间，他可以看着这些脸从年轻到衰老，还有镜子里自己的脸。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吗。
屈服于压制，屈服于时间，最后再屈服于死亡。这一生，将是被奴役的。
突然觉得很脏，艾有一种疯狂的错觉，这里的墙面，甚至每一个犯人的脸上，都蠕动着潮湿的蛆虫，包括自己！他应该去洗一洗。
他冷着脸，动作有些粗鲁的甩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这很少见，只能说明一点，他的心情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再坏了。
站在镜子前的他依旧骄傲，只是他自己也能感觉到这种骄傲的无力，有什么东西，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白皙的面容，真诚的笑意，眉宇间总是转瞬即逝的阴霾。这个男人很俊美，但问题是那不是他自己！
达尼尔的脸出现在镜子里，那笑意对他来讲依旧虚伪。
“艾，你感觉到了吗？快要被逼疯了是不是？”镜子里的人甚至浮夸的挥舞着双手，只是那双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忧伤又阴霾，“我们都会死在这个脏地方，然后被遗忘。”
镜子里的人终于放下手，像是断了线的木偶，呆滞的，“我有些害怕了艾，你呢？”他甚至听见了从镜子中传来的低笑声，熟悉又阴霾的笑声。
他们就像是两面对放着的镜子，镜子的中央就是对方的心跳。
他们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最真实的自己，也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最深刻的丑陋。
可悲的是，两面镜子终究不能给对方任何温暖和安慰，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现实让对方知晓一切，迫使对方，无时无刻面对着残酷的现实。
随着一声脆响，艾终于亲手结束了那些让他烦躁的声音，镜面被击碎七零八落，有些碎片还固执的粘在墙壁上，破碎着呈现肮脏的，自己的样子。
应该值得高兴，起码那样子还是他自己的。
是他大意了吗？这里不止有他自己！艾转过头，眼中一闪即逝的杀气和强悍十分生动，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不可企及。
墨菲湿漉漉的坐在角落中，看起来像是刚刚清洗干净。让人意外的是，平常总是谦和安静的墨菲，有种意外低靡而颓废的气息，那双浅色的瞳孔，也意外营造了更加肮脏的气息。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时常会忽略墨菲的身份，他是一个杀手。在此基础之上，他最善于伪装，伪装自己的性格，也伪装了自己的气息，或许连达尼尔都已经忘记了墨菲真正的样子。
“这是还给你的。”杀手坐在角落中笑着说。
因为这个角度，艾只是转过身靠在墙壁上，低着头看他，实际上，那种**的轻蔑，根本激不起墨菲的任何反应，也许是因为他只在意达尼尔一个人，又或许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
“是吗？”他冷哼一声，抱着手臂站在那里，不太在意，“或许我不记得你欠了我什么。”
“如果不是你，凯伦不会这样帮忙不是吗？”墨菲站起身，也不擦身上的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今天你拿回达尼尔的命，我还给你。”
嘴角牵动了一下，不太明显，“你有这个能力吗？”他知道，这样做未必很理智，只是他不喜欢墨菲，从开始就是这样。就是他帮达尼尔收集了自己集团的犯罪证据，这难道还不够分量吗？
“要试试吗？”杀手依旧温柔又友好，并走进艾，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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