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惜颜温润的眸光扫过三杯酒,虽然知道其中两杯装的是胭脂泪和女儿香,但盛装它们的酒瓶上并未分别标明是什么酒,所以她并不知道哪个杯子里具体装的是什么酒,更遑论其中有一种酒还是未起名的。binhuo.om
随意端起其中一杯,她放在鼻息下闻了闻后轻抿了一口,酒入口再滑过咽喉,她不禁凝了凝眉。
苏颜歌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神情,问她道:“如何?”
“这酒……”墨惜颜抬眸看了看苏颜歌,又垂眸仔细回味了一番,回道:“……很奇怪。”
“奇怪?”苏颜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语调比之之前高了那么一些,墨惜颜抬眸看去,敏捷地捕捉到他眸中似有什么一闪而逝,却来不及看清楚那是什么。
“呵!”苏颜歌淡淡一笑,脸上的神情爽朗温和,已看不出任何不同寻常。“小姐可否说说怎么个奇怪法?”
“苏公子是想听听我的看法?”墨惜颜不确定地问,“我对酒了解不深,我的看法多半是没有意义的,还是免了吧,以免让公子听了笑话。”
苏颜歌却似乎很想知道她的看法,道:“这里除了小姐的人便是苏某的人,不会有人笑话小姐的,小姐就说说自己的感受,最真实的感受,不用去理会世上的其他人对这些酒有怎样的说辞。”
最真实的感受?盯着苏颜歌看了几眼,心思回转,墨惜颜轻轻颔首。“如此,那我便直说了。
此酒闻上去香味很淡,和市面上那些不值钱的酒差不多,入口的第一瞬味道淡如泉水,带有淡淡的甜味,但等入了咽喉,嘴里却感觉有些微的辣,有很浓的酒香弥散开来。”
苏颜歌莞尔一笑,“那依小姐看,此酒是好,还是不好?”
墨惜颜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确定苏颜歌这般问打的是什么主意。
想着她还指望他将酒价算便宜一些,不敢妄自断言,她巧言道:“可否容我尝完剩下的两种酒再说?”
苏颜歌点头回道:“当然可以。”
又接着喝了两种酒,每一杯都细细地品味过,待放下酒杯,墨惜颜指着桌上的三杯酒道:“如果要我猜的话,这杯,应该是女儿香,而这杯,则该是胭脂泪,至于剩下的这杯,则是公子方才说的那种还未起名的酒。”
明眸里幽光一闪,苏颜歌似笑非笑地问:“小姐是如何辨别的?莫非小姐之前便已经喝过胭脂泪和女儿香,所以才能如此准确地分辨出来?”
那语气幽幽然似清晨雾气弥漫的山头,隐在那铺天盖地的浓雾后的清泉,分不清到底是冰泉还是温泉。
墨惜颜眼眸微敛,回道:“我不曾喝过,只是凭自己的感觉来分辨而已。”
“感觉?”苏颜歌扬了扬眉,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墨惜颜喝的第一杯酒上,他眼神一暗,悠悠地问:“小姐也知道这种酒还未有名字,不知依小姐看,这种酒叫什么名字才最为合适?”
“我?”墨惜颜愣了愣。
苏颜歌抬眸看她,对着她点了点头,“嗯,这种酒是苏某偶然得到的,仅有凤仪酒屋有卖,至今还未有名字,我一直想给它取个合适的名,奈何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小姐既然已经尝过它的味道,知道了它的独特之处,不妨说说看。”
墨惜颜微抿着唇,试图从苏颜歌的脸上看出些破绽,奈何他神情始终怡然自得,她瞧不出什么,最后不得不放弃念头。
仔细想了想那种酒给她带来的怪异感觉,以及苏颜歌如迷似雾般的身份,良久,她道:“迷雾。”
她话一出口,苏颜歌身形震了震,眸中的光闪了闪。她捕捉到苏颜歌的神情变化,心中愈发肯定苏颜歌有诡异。
心头震撼如山动,似被惊雷击中,又似有熔岩在烧,烧得苏颜歌的心热热的,并有阵阵热浪蹿至他的四肢百骸,烘得他全身都暖暖的。
感觉到对面的人在看自己,他赶紧回神,对着墨惜颜笑了笑。“迷雾……小姐为何想到了这个名字?”
睇着对面笑得温的人,墨惜颜压下心中的猜疑,嫣然笑道:“我方才便说过,我对酒了解不深,关于酒的一切全是出自感觉。”
“呵!”苏颜歌又是一笑,面上的神色有些缥缈。“小姐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小姐的感觉……也很特别。”
分不清这句话是褒是贬,也懒得费神去分,墨惜颜巧妙地回道:“我一直觉得,人活在世并非每件事都要刨根究底弄个一清二楚,有些时候,跟着感觉走也是好的,所以,平日里我很少主动去了解世间事的因果,无论遇上什么事,都只是顺心而为,顺心而活。”
跟着感觉走……
将这句话记在心底,苏颜歌忽然正了正神色,“小姐都已尝过胭脂泪和女儿香,还有这……迷雾,小姐还是只想买极品状元春?不想改变主意?”
苏颜歌的忽然回归正题让墨惜颜有些适应不过来,看了看苏颜歌,她含笑摇头。“我只要极品状元春。”
“为什么?”苏颜歌眉宇轻拧,问她:“因为极品状元春比胭脂泪和女儿香要好?”
墨惜颜又摇了摇头,“不是。在我看来,状元春与胭脂泪和女儿香同样都是好酒,就是迷雾也不比这三种酒逊色,但我要买的是烈酒,无论是胭脂泪还是女儿香和迷雾都不够烈。”
“烈酒?小姐买烈酒是想做什么?”苏颜歌心中不解。
目光在苏颜歌脸上扫了扫,琢磨着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怕会一直缠问,墨惜颜便将实情说了出来。“我看苏公子好像是西夏人士,但苏公子想必也知道江都的红城等地正在闹瘟疫,我买这些酒,正是用来治病的。”
闻言,苏颜歌和一旁的青桐同时一惊,苏颜歌有些怀疑地问:“状元春还能当做药治病?”
墨惜颜微微一笑,“严格说来它并不是治病的药,但这次的瘟疫确实需要用到它。”
苏颜歌似信非信地点点头,“酒能在瘟疫中用到,这还是苏某头一回听说。”
墨惜颜理解地笑了笑,见聊了很久还没有将买卖落实,她将话题又拉回了正道上。“苏公子有的状元春我全要了,苏公子给算算总共要多少银两吧。”
苏颜歌双眸微闪,命青桐去后面的仓库看了看到底有多少坛状元春,又命青桐拿来了算盘,噼里啪啦一番快速拨弄后,他抬首道:“状元春总共有十二坛,每坛苏某给小姐算作整的五十斤,每斤只收小姐三两银子,算下来便是六百斤一千八百两,小姐意下如何?”
墨惜颜瞳孔蓦地一缩,不是因为价钱太贵,而是因为她没有料到苏颜歌会给她算这么便宜。状元春在市面上售价一斤五两银子,买的多也就是一斤便宜几钱而已,苏颜歌一下子给她便宜二两银子,当真是有些吓到她。
青桐瞧见墨惜颜的脸色,小脸不悦地皱了皱。
他家主子这笔生意根本就是亏着本在做,她居然还敢露出这种表情,真是欠教训!
将墨惜颜的反应收于眼底,苏颜歌蹙了蹙眉,“小姐还是嫌贵?”
听见苏颜歌的询问声,墨惜颜猛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听得她的这番回答,一旁的青桐脸色好转了些,苏颜歌眉间的褶痕也渐渐舒展开来,“那小姐住在哪里?是否需要派人将这些酒送到小姐住的地方?”
“这个……”墨惜颜看了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叶可欣,然后回道:“就不劳烦苏公子费心了,这酒我这会儿先定着,等晚些时候我会让人拿着银两来取。”
“这样也行,那这酒苏某就先给小姐留着,小姐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让人来取便是。”
猛然想到某件事,墨惜颜有些犹豫着开口:“苏公子的酒……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苏颜歌愣了愣,下意识问道:“什么问题?”
“苏公子千万不要怪我多疑,这世上有许多投机取巧的人,会为了牟利而往酒里面掺水。
酒里面加了水虽然还能喝,不会出人命,但这些酒是给染了瘟疫的病患用的,必须得是原滋原味的烈酒,若被掺了水,到时可能真的会出人命。”
墨惜颜竭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委婉一些,就怕这些话会得罪了苏颜歌。
苏颜歌好心好意地给她将价格算便宜一些,倘若她因此而怀疑他的酒的品质,更怀疑他的人品,只怕是个人都会心里不舒服。
苏颜歌怔了怔,没什么不悦的表情,那个青桐则是双眸一瞪,脸色不善道:“你说什么?你这是在怀疑我家主子的人品?你可知我家主子……”
青桐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苏颜歌右手霍地抬起,阻止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青桐,退下!”
“主子……”青桐心中不甘。
“青桐,我让你退下!没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