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广丁注意力转到了池子里的小鱼上,娃娃是只看不动手,还常常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可能是被这种气氛所感染,这些鱼开始并不惊慌,后来时间长了,广丁临时垒的池子水慢慢漏出去,这时候小鱼乱起来,东撞西撞急切的找出去的办法。
广丁忽然想:“鱼儿离不开水,离开水就要死。人呢?人离开大地也没法活,要想活的好活的久,不就是要和大地亲近吗?”
广丁又想到:“我的本事是松树爷爷、参爷爷给的,他们本事都是大地的获得的,他们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要是能做到,就可以和爷爷们活的一样久。”广丁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感到自己抓到了什么。
“怎样才能从大地得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呢?”好久,广丁也没有头绪。
忽的,他想到了自己在花圃的感受,那时候,有东西进入自己身子,是不是和自己什么都不想有关。
想到这里广丁顺势躺在岸边,把眼睛闭上静静的体会,刚开始什么感觉都没有,忽然自己好像飘起来了,又像自己的身子化了一样。好像自己就是河里的一滴水,就是地上的一颗土,自由自在非常舒服。
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多久,娃娃的叫声传来:“起来,起来啊!”广丁爬起来,见天色已经不早。娃娃拉着他的衣服问:“你干才干啥呢,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广丁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胡乱应付过去。
把红毛叫回来,直接和娃娃告别,然后上了红毛的背返家,一路上,广丁都在琢磨那种神奇的感觉。
时间一晃,已经进入十月下旬,这些天,广丁除了把花圃的银花一扫而光,不少时间是帮着老舅他们收粮食下菜。
山里人从不买菜,也很少买粮的,都是自己种,春秋是最忙碌的季节,老舅不大说话却很有心劲,舍得吃苦会算计,他垦荒的地在村里也是比较大的。
老舅的地里,除了种的必须吃的菜和麦子,其他的全部是黄豆,老舅种黄豆有经验,所以在山下粮商那信誉很好。东北的黄豆很有名,黄豆也叫大豆,颗粒饱满,色泽金黄,都叫它“金豆子”,从老毛子修了中东铁路后,运输便利了,黄豆、豆油、豆饼需求量大增,俗称大豆三品。
秋天黄豆成熟,先用镰刀把豆秧割倒放成堆,再用马车从地里拉回了放到场院晒干,人拉着六尺长的木头棍子压,最后再敲打,豆子就脱荚了。今年收成很好,老舅打了六十多麻袋黄豆,有一万多斤。
除了留下一点自己压豆油做大酱,其他的会找别人的马车一起运到山下卖掉,比粮商来收,要多卖不少钱。
老舅妈做东北大酱可是一绝,村里的人都夸。舅妈做大酱不用好豆子,用的是打豆子时候破碎的不成个的豆瓣,豆瓣掺入豆子里,豆子就卖不上高价,挑出来虽然不完整,但是其他一点不差,做大酱最是经济实惠。所以每年老舅妈都要弄满满的一大缸。
做大酱要先把豆子煮熟然后捣碎,在顿成块放几天再下缸,下缸后,缸口上用白布罩上放在阳光处,每天用酱耙子捣一捣,等酱发了就可以吃了。
收完黄豆就开始下菜了,北方冬天主要的菜就是土豆、萝卜、白菜。北方冬天特别寒冷,土地也要冻下去四五尺深,所以每家都要有菜窖。
菜窖一般要找一个没水的地方,挖一个一丈长一丈宽一丈深的坑,然后上面用密密的搭上树杆子盖上茅草,在培上一两尺后的土,在中间或者一边留出一个四周用木板钉好的三尺多宽的四方口,用木梯子上下。菜窖里面转圈搭上一层层木头架子,把白菜摆到上面,土豆和萝卜一般会埋到菜窖中间的土里,这样容易保鲜。下好菜要用木头盒子再把窖口盖好,这样再冷的冬天也不怕了。
下完菜剩下的时间就是糊窗户、腌咸菜、上窗帘门帘了。
“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生了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叼着大烟袋。”
过去山里很贫穷,大多是土坯草房,窗户是木棂窗,格子特意做的很小,这样用纸糊上不容易破,糊在外边,是为了保护木窗不受腐蚀。另外,北方风大,窗纸糊糊在外面,有窗棂支撑,狂风再大,也不易把窗纸吹坏。
“大姑娘叼个大烟袋”,过去生活单调,北方冬长几乎有半年时间,也没有什么活,人们大多猫冬,抽旱烟为了节约卷烟纸,就用烟袋锅,很多人都会抽,大姑娘不少也会。
“生了孩子吊起来”,是用四根绳拴好,吊到天棚梁上做成悠车,孩子放在“悠车”里,看孩子省力,也安全,不怕野物伤到孩子。
窗户纸冬天毕竟还是薄,所以,门窗外面要再钉上一个大大厚厚的布帘子,有的家为了省钱就用草帘子,白天卷起来,晚上放下来。
这天,兴安岭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这几天广丁是有喜有悲,喜的是,从那天看到那些光团后,自己在松树爷爷那里再没有睡着过,只用躺着就可以。悲的是,七八天前广丁发现红毛有些反常,后来才明白,他要蹲仓了。
如果你问,冬天为什么看不到熊?老猎人一定笑得前俯后仰。东北大多是黑熊,俗称“黑瞎子”。因为他们的视力不好,四五十丈后就看不清东西,到了冬天,他们就钻入树洞或地洞,开始冬眠,老百姓称之为蹲仓。红毛虽然是异种也不能免。
熊蹲仓有别于蛇、蛙,后两者冬眠时处于僵死,而前者属于一种似睡非睡。在蹲仓前,熊要选择在一棵老树下,或更隐蔽的地方,掏一个深深的洞,外面用树枝隐蔽好。落雪以后,也就是每年农历十月到十一月初,熊便钻进洞里,进行一个冬季的长眠。
传说年三十晚上,熊会出洞,双掌合十,向东南西北,各拜一下,给山神爷拜年。
前天红毛就和他告别了,现在只有老黑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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