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业一边用酒瓢从大酒瓮中舀出浑浊发黄的酒水,一边对身边一老一少两个“学徒”撇着嘴说道:“你们看看这酒的颜色,一点都不透亮,黄不拉几的实在让人觉得倒胃口!”
宝顺兄弟有些不服气地接口说道:“可是,我们陈家酿的这酒在长安东市一直销路不错,人家都说好呢。”
喝惯了五粮液的周承业,对于宝顺的辩解毫不在意,继续说道:“人家都说好,那是因为整个长安就没有哪家酿得出高度数的烧酒来!待会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佳酿!”
“家公,封笼屉!”
“宝顺,上火旺蒸!”
“……”
随着周承业一道道口令传出,祖孙三个人在昏黄的油灯下忙的不亦乐乎,虽然汗珠打湿了鬓角和额头,可大家身上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你们需要记住,‘生香靠发酵,提香靠蒸馏’,今日夜里我们所做的这一套流程,便是在蒸馏。【叶*子】【悠*悠】其中的诀窍就是要做到‘轻、松、缓、匀’,按照探气撒糟、断花取酒、掐头去尾、高温馏酒、底锅黄水、适时调味的步骤走下来,保管最后能够得到上等的佳酿!”周承业的声音不时响起,将他对于如何蒸馏提纯烧酒的感悟体会悉数告诉了外公和表弟。
“二郎,你说的这么多,我一时记不下来呀!不如你把整个步骤都写在纸上,今后就算你不在场,我们也可以照着来做。”一脸烟火色的宝顺向周承业提议说道。
“不行,这些制酒的秘法绝对不可以记在纸上,否则会给陈家惹来杀身之祸!宝顺兄弟,你不要着急,一遍学不会就学两遍,两遍学不会就三遍,直到我把你教会为止。记在脑子里的最安全,别人谁也偷不走!”周承业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对于“专利技术”的控制意识,明显要强过陈贵云和陈宝顺。
从亥时起火蒸酒,经过足足三个多时辰的忙碌,到了寅时三刻,足足三大瓮的原酒被耗尽之后,陈记酒楼终于得了四坛透明无色、香味浓郁的烧酒。
周承业小心翼翼地从一坛酒中舀出两碗来放于案上,然后说道:“家公、宝顺,你们尝尝这上等烧酒的滋味!”
其实不用周承业说话,陈贵云和宝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起案板之上的酒碗,好好品尝一番这香气逼人的上等佳酿是什么滋味。[]想一想都让人心疼,整整三大瓮的酒水,好几百斤的分量,半晚上折腾之后就得了四坛酒,这哪里是在“烧酒”,分明就是在“烧钱”!
随着几声吸溜、吸溜的喝酒声响起,便听到陈贵云“啧啧”地拌着嘴巴感慨道:“果然是够浓够烈哇,喝一口下肚,从喉咙到肠胃,彷佛烧着了一把火!”
陈宝顺也在一旁随声附和道:“额滴个神呀,真是痛快!”
看到外公和宝顺如痴如醉的神情,周承业也舀出满满一碗烧酒,咕咚、咕咚地灌下了喉咙。虽然这烧酒的味道依然无法与五粮液相比,却是周承业亲手烧制而成,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让他觉得飘飘欲仙。
许久不醉的周承业再一次醉倒了,等他醒过来时已是正午时分。摇摇晃晃地起身之后,周承业发现自己睡在宝顺的床铺之上,同样喝醉了的宝顺正呼呼大睡,口水睡着嘴角流出,把枕头都打湿了一大片。
喊醒宝顺,哥俩在后院里洗漱过后,来到院子前面的酒楼之中,胡乱地就着几碟咸菜,吃了几个馒头,喝上一碗稀粥。酒已酿成,酒楼之中暂时无事,周承业便与外公作别,坐上一辆宝顺雇来的长安“计程车”,朝着四门学馆所在的内城方向缓缓而去。
坐在马车中,周承业琢磨着见到兄长周承志之后该说些什么。自从他“偷梁换柱”地混到这大唐开元年间一个多月来,只是从家人的口中偶尔听到一些关于周家大郎的事情,还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面。今日前往四门学馆面见兄长,却是父亲专门交代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位从小与他一起玩泥巴、摸**的兄长发现了什么破绽才好。
盛夏的午间,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为了让车中的客人觉得凉爽舒适一些,马车厢壁的四面都是敞开着,只用薄薄的一层轻纱阻挡蚊蝇之类的小虫进入。这样一来,道路两旁的行人只要留心观察,便可以看见车内之人的大概。
周承业所乘坐的马车从东市出来之后,便懒洋洋地向西拐去,结果正好从平康里的坊间驶过。虽然这平康里比之后世的红灯区要规范有序一些,但有一点却是古今相通的,那就是大白天的一般没有什么生意,只有到了夜间才会显露出莺莺燕燕、红红绿绿的**景象。
好巧不巧的是,这一日午睡方醒的坠儿姑娘左右无事,便打开临街的纱窗,手托香腮凭栏而望,盯着东二曲街道上的行人漫无目的地左看右看。等到周承业所乘的马车从东二曲街道上经过时,正好被眼尖的坠儿姑娘从上面看了个正着。
时间距离上次周承业的“落荒而逃”已经过去两个月,此时坠儿姑娘咋一看到马车之中正陷入沉思的周承业时,竟然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虽然只是匆匆几瞥,但她觉得周家二郎比之以前有了明显的变化,似乎并没有了上次早晨醒来时表现的那种痴傻和紧张,反倒是有了几分难以言说的俊俏与潇洒。
等到马车已经驶过去好远之后,醒过神来的坠儿姑娘忽然一声狮子吼:“小柱子,给老娘死上来!”
不多时,专门听候姑娘们差遣的跑腿小柱子颠颠地跑进坠儿姑娘的闺房之中。“坠娘,唤小的来有何吩咐?”
“你这就速速下楼,追上前面那辆马车,问问周家二郎,为何这段时日不来怡翠馆照顾我的生意!”坠儿姑娘的小嘴上下翻动,浑然忘记了当日暗暗定下来日后再也不接待周家二郎的事情。
小柱子得了差事,“噔、噔、噔”地一流小跑下了楼,直奔远处那辆晃悠悠地马车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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