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首先凭借兵种优势,利用“飞射军”对我守城将士进行冲锋前的“空袭”。而后,在“飞射军”的掩护下,鲜卑的攻城部队开始驾着云梯,拿着“飞索”(头上带有三角挂钩的爬城绳索。)向城头攻来。其中云梯较少,飞索倒是几乎人手一把!我守城将士则乘着“飞射军”调转马头,搭箭再射的间隙,向冲锋的敌军射出羽箭,尽量杀伤前来攻城的敌人。
待鲜卑的攻城部队冲至护城河前,他们便将云梯架于护城河上,踏梯而过。待到城下,鲜卑军便纷纷将手中的飞索抛上城墙。于是,无数把铁钩在空中飞舞,“啪啪啪”的铁石交击之声四起。鲜卑军飞索上的铁钩无一例外的都挂在了襄平的城墙上,死死扣入墙石之中。辽东将士们见状,皆是慌忙挥刀去砍绳索。虽然鲜卑军的飞索不是铁索,但是牛筋做骨,千年老藤做身编织而成的绳索,却是刀砍不动,斧剁不开。
于是,攻城的鲜卑部队就像“蜘蛛侠”一样开始往城上爬。而为了阻止敌人上来,守城的将士们便即玩了命似的往下扔滚木擂石。有些战争经历少的新军一着急,实在抓不到东西往下扔,慌乱之中竟将手里的刀剑都给扔出去了,真是一个“乱”字不能形容。
当然,十个爬城的鲜卑军被砸下去五六个后,总有三四个能够上来。攻上来的鲜卑军,便与城头上的辽东守军展开肉搏。
在这场肉搏战中,因为大家已是短兵相接,所以便不再有什么招式、章法。守城的和攻城的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置敌于死地。为此,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拽头发,揪耳朵,咬鼻子,踢下阴等上不得台面的招式,都被普遍使用起来。当然,因为打不过对方,抱着对方一起往城下跳的也大有人在,守城的和攻城的都有!
在这场搏斗中,没有胜利者!因为刚刚杀死别人,你就很有可能被杀。而这场搏斗一旦展开,便会使城头变成人间炼狱。在这里,虽然没有沙场上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但却更加惨绝人寰!
有些死尸的眼睛被别人的手指生生抠瞎,而那只抠瞎人眼的手却已经没了主人,被人砍下,死死的挂在死尸的脸上;有的死尸是连在一起的,或者你咬着他的鼻子,或者他咬着你的耳朵,但这些尸体统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或被利剑、或被马刀生生的穿在了一起,犹如糖葫芦一般;还有脖子被砍开一半,委顿于墙脚处,脑袋悬在半空里的,那浸血的眼中还在不停的往外流着血泪!如此惨景,真是太多太多,我不忍再说,不然我又要做噩梦了!
当第一拨鲜卑攻城部队冲上来后,便会削弱一部分我军的守城力量。于是,敌人的第二拨攻击部队便会上到城上更多的人。为此,城头上的敌我人数对比,便渐渐的趋于平衡。甚至有时,还会出现敌众我寡的情况。
见此危急时刻,我按耐不住自己的心绪,浑身充血,一把推开护我的魏续宋宪,踹开城上敌楼的大门,对着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大喊:“弟兄们,你们的身后是数十万的辽东百姓,那里面有你们的父母,有你们的兄弟姐妹。如果襄平被攻下,那么他们便会无家可归,甚至身首异处,所以我希望你们守住襄平,纵使守不住,也只能让敌人们踏着你们的尸体进入城中!”如此激昂的言语一出,加上我洪亮的声音,将士们都会如打了兴奋剂一般,开始玩命!
然而当城头的优势复为我军夺回时,鲜卑军便会发来一轮“飞射”。但是敌人的箭矢并没长有眼睛,射穿的不光有我方的将士,同样也有一样没有遮掩的鲜卑将士!于是,这样一个血的事实告诉我,在这场战争中没有敌我,只有胜败!
鲜卑军不知疲惫的连着攻了三天三夜,这样地狱一般的战斗便也持续了三天三夜。当鲜卑军基本上把三十多万部队都轮换着攻城,攻了一遍之后,我也让辽东的十万大军轮换着守了一遍。
三天三夜之后,所有人都变得麻木不仁,仅知“攻城”与“守城”。抑或就是抓住哪怕一秒的空闲时间,赶快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以期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就在大家什么都已忘记,只有眼前的“血”和“杀”时。和我一样,已经到了心理承受能力临界点的左贤王叫停了“攻城”!
左贤王和我一样,看着襄平城上城下,那填满了护城河之后,还架到城墙半腰处的近四万具死尸,深深的皱起眉来,再也难以打开!其中,有近三万的鲜卑军和一万多的辽东军!虽然如此,我却不敢说我胜了,也不敢说鲜卑败了。对于用上万生命换来的胜利,令我感到“可耻”!
同我一样,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直在旁督战的左贤王提马冲至城下,用沙哑的声音冲城上喊话道:“王侯何在?”
我拦住欲引箭狙杀左贤王的吕布,将头探到垛口处,说道:“王上有何见教?”
左贤王道:“我们已然大战三天,便即再休息几日吧!至于我几日后再来攻城,会另行通知。在此期间,我会派出一队白衣,来城下收尸,希望你不要伤害,同样你们也可以派人来城下寻你们将士的尸体,我们也同样不会加害。不过,希望你们不要把滚木擂石往城上搬,不然我会立刻再来攻城!”
我闻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却表示同意。其实,我很想问左贤王,“大家可不可以不打了?”。但是我却不能问,因为我身后的辽东军民在看着我,他们这么“死”都没有怕,我绝对不能服软!
几日之后,鲜卑军复来攻城。但却不似前者一样猛烈,只是扔下千余具尸体,杀伤我三四百人后,便即收兵。
如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鲜卑军或者连着攻上几日,休息几日;或者攻一日,休息一日,每次都是扔下近千尸体便走。
当然,在此期间,我和左贤王都犯过规。就是看着城头越来越少的滚木擂石,我会教军兵们偷偷开城去“偷”一些回来;而有时左贤王夜攻,也会先教一批部队伪装成收尸的“白衣”,轻松进到城墙附近来。为此,左贤王因为我偷石头,会教“飞射军”射我的收尸队;我也会因为左贤王愚弄我,教我的守城部队射杀他的“白衣”。如此,大家都有过几次教训之后,便都守起“规矩”来。
那年一进五月,天便开始像发了疯似的热起来。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因为我是北方人,我知道有多热的夏天,便会有多冷的冬天。而且,我希望冬天快点到来,也许那时左贤王便会撤军了。但是,前提是我能守到冬季!
进了六月,天气更加“变态”。有时,左贤王上午扔于城头的千余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到了傍晚,经过一日暴晒的尸体便会爆开,生出蛆来,弄得漫天臭气,满河污水!
到了六月中旬,原本屯于四座城楼之上的守城之物都已用光。在犯愁之际,公孙康告诉我,他们的这些守城之物都是来源于南城外二十里,安平界内的首山。因为鲜卑没有围城,所以我们可于夜晚发动城内军民,一起前往首山偷运守城之物。如此,我们晚上偷运石头和木头,白天用以守城,强行坚持到七月,终于被左贤王发现了这个秘密。
于是,左贤王派了五万轻骑进驻东城门外,于夜间往来巡逻。但见有我军民从南城出来,便即追杀。如此,在失却众多兵将军民之后,我索性便不再往首山“费事”了!
不过,没有了守城之物的我们,再守城时,便要付出惨重的代价了。有时敌人损失一千人,我们便要陪上五六百人,甚至更多!
挺到了七月中旬麦熟,因为这个夏天过于炎热,北方各地大旱,在仅有襄平城身后的安平地区收成可以归入襄平城的不利局面下。我和公孙康粗略的算了一下,纵使我们能够守到冬至,粮食也不够我们过冬的。
于是,前者婉拒了山上王前来助阵的好意后。我教王楷从安平港乘船到带方港,绕道去了趟丸都城,请山上王帮我们把玄?、带方、乐浪地区能够收上来的麦子,尽量、也只能一次性的经由带方港,海运到安平港,再送到襄平来!
因为计划还算周详,山上王帮我将粮食辗转运到襄平城后,守城的将士“肚子”里算是有了底。至少打仗的时候,可以吃得饱了!
而且“黄天不负有心人”,公元191年的第一场雪比公元190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要早一些。拿人命又换了两个月襄平驻守权的我,终于等来了冬天。九月中旬,来自东西伯利亚的寒流将辽东带入了寒冷的冬天。
然而,已然杀红了眼的左贤王没有退却的意思。在雪停之后,天气放晴的时候,他照样还是前来攻城。
至十月初的时候,我和公孙康算了一笔账。自我今年三月至辽东以来,辽东的十二万大军已然锐减到现在的不足六万。期间,若不是不断补充新军,相信现在部队的人数会更少。而因为这场战争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饿死被杀的辽东之民,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不知道我是不是该舔着脸说,“鲜卑也没捞到什么便宜,三十三万大军已然被我耗得仅余二十万出头!”。但是,舔脸说完,我很确定的告诉自己,“我玩不起了,我要撤军,我认栽,我当孬种,我不想再死人了,尤其是自己人!我会给左贤王发降书,求和!我会让出襄平城!”。想到这些时,虽然因为不会哭而未使我落泪,但是我分民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
历史永远都是客观的,后来有人总结,我能仅凭十万人马守住三十万鲜卑大军将近六个月,已然可称之为奇迹!即便是退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了!不过,能凭如此劣势守住六个月,也并不完全是我的功劳,主要还有两个客观原因。
一来靠得是辽东将士们皆敢用命!父亲死了儿子顶上;哥哥死了弟弟顶上;妻子知道丈夫死了,便将丈夫的尸体埋了,擦干了眼泪,把儿子送到守城部队去,儿子死了,母亲再把儿子埋了,自己吊死在家中,却不知谁人来埋!
二来就是鲜卑科技不够发达,没有“登云车”(战国时,秦国机关部队发明的一种攻城战车。此种战车按照所攻城池的高度建造,一般原则是比城墙高出两到三米,车上设梯。在藤牌手的掩护之下,将战车推至城下,便可教攻城部队犹如登城一般轻松上至城头。因为车体和楼梯都包了铁皮,走了金水,所以不易破坏,也不易点,基本上有这么十几架登云车,再加上两倍于敌的攻城部队,很轻松的便能攻下一座大城。这种战车也从某种意义上讲,成为秦始皇统一六国的第一功臣!)和“踏水板”(硬木大板,四角包铁,上钉把手,可教攻城部队远程用来当盾,攻到护城河前,置于河上,以充浮桥,借以过河。因为踏水板宽大平稳,可使攻城部队犹如履平地一般!)一类的高级攻城器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谁在战争之中拥有更高的科技,谁便会在胜利天枰的一端,加上一颗重重的砝码!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