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我就裹得严严实实,有时也学着姜太公的雅兴,“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用直钩在院子旁的小溪钓起了鱼,嘴边还吟诵两句“乱石山中高士卧”,只是不知是否有美人从茂密林中而来;有时也吹一曲《姑苏行》、《春到湘江》,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多,又觉得老之将至,吹起的笛声也多了层特殊的意境;最多时候,却是诵念着《论语》、《道德经》,还问松纯大师请了一本《心经》,儒家的天下担当、道家的无欲无求、佛家的海纳百川,我有了更深的理解。
晚上,让小道童摆了个火盆,用棉被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是越发的虚了,极为怕冷。躲在床上,睡不着就想想老太太、爹娘还有雯姐。马上过年老太太要办八十大寿,孙儿不能在你身边,实在不孝;爹娘自从国庆假期回去见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不知现在可好;又想到雯姐,那天的温存我会铭记在心里,只是希望她能忘了我,过自己的生活。
我的容颜也越发的枯槁,皮肤干得像极了树皮,头发也是花白没有光泽,再也没有一点18岁的样子,倒活生生是个80岁的老叟,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对人世间也更加地惦念。
“下雪咯,下雪咯!”耳边传来小道童的呼喊声。然后门被推开,“允瑄师叔,外面下雪了啊!”
小道童是南方人,今年才12岁,性子跳脱的紧,在加上南方下雪并不多见,他很是雀跃。我在他头上轻拍:“让你掌教师祖听见你这样大呼小叫,怕是又要罚你抄写《道德经》了吧?”
他闻言吐了吐舌头,却还是扶着我走出道观。
只见一片片雪花轻如烟,纯如玉,也白如银,飘飘洒洒,纷纷扬扬,从天而降,落到屋上、林间、水中,天地间一片静谧。忽有一阵暗香传来,循味而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墙角已经默默地开出了一枝梅花,想到“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顿有所悟。
梅花以清逸见长,就是告诉我们做人要隐逸淡泊,坚贞自守,即使身在逆境当中,也不要退缩,更要坚持自己的原则。知道了这个道理,学习梅花的不畏艰苦的特性,就是“心正”。自己也去做到像梅花一样不畏艰苦,这就是修身。于我而言,现今处境危厄,就好像严冬一样,君子应当学习梅花的坚忍,保持自己的德性,而非妄自菲薄,一心等死!
想到《周易》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人活着,就要像天宇一样,即使遇到逆境,颠沛流离,也应当不屈不挠、刚毅坚卓、发愤图强,这才是君子所为;与此同时,还要修持自己的德行,待人接物要像大地一样,容载万物。
夫子曾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在一个困厄的环境中,我们从容面对了,这固然可喜,但还不如那些没有抱怨的人。即便没有抱怨的人,也不是最坦然的,因为最高境界是乐在其中。想到我这段时间尚未死而已经放弃生,所有悲伤、忧惧都是自己找寻的,与乐天知命的境界真真是大相径庭。
亚圣也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心,曾益其所不能。”我这一路走来,有师父的扶持,父母的照料,没吃过苦头,现今只是稍受打击,便想不通以致走火入魔,道行全消,还谈什么担大任?
朱子有首小诗:“昨夜扁舟雨一蓑,满江风浪夜如何?今朝试卷孤篷看,依旧青山绿树多。”风浪再大总有平息之时,黑夜尽头就是曙光,身处逆境,要仍以平常之心,冷眼面对现实,坚持自己的信念,乐观向上。
阳明先生的心学,就产生于他被贬放逐的最穷困的时刻,和最荒芜穷僻的g省龙场。龙场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生活艰苦,语言不通。先生身处逆境,在瘴疠丛生,环境极端险恶的条件下,终于体悟圣人们处于极端困苦时的心态,在生死关头保持平静和乐观的精神,最后置生死荣辱得失不顾,在龙场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创立“知行合一”学说。
圣人们即使身处逆境,也只是淡淡地生活,冷静地思考,执着地进取,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智之人,大勇之人,不耽于形,不逐于力,不恃于技,才能直进到智慧高地,自由地驾驭规律,而永葆一种理性的美丽。
随着我对至理的明晰,我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变化,小道童瞪大着双眼,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我的衣服像是气球一样膨胀、充盈着,干枯的皮肤开裂,中间露出的新皮肤莹润如玉;花白的头发也渐渐脱落,新长的头发黑亮顺滑,眼睛又有了神光。
我感受着体内的重新被疏理的经脉,盎然的生机,这股气不是道家的无为元气,而是中正平和的儒家浩然正气,这股气至大至刚。我有种感觉,面对外界一切巨大的诱惑也好,威胁也好,我都能处变不惊,镇定自若,达到“不动心”的境界,也就是亚圣曾经说过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吧。
这大概就是师父说的顿悟状态吧,我从这种状态中回过神来,觉得被脱落的皮肤屑磕的有些难受,在目光呆滞的小道童头上敲了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不帮我去弄水洗澡?”
小道童依命而去,边走嘴里还嘀咕着:“师叔变年轻了!师叔竟然变年轻了!”
我失笑,把累赘的羽绒服脱掉,深吸了一口气:活着真好!
把个人卫生打理了下,然后去前殿见过掌教师叔。师叔看到我的现在的样子,知道不仅修为全部恢复,还颇有进益,不禁面露微笑,一手抚着长须,一手在我肩上拍打着:“痴儿痴儿。”
我对着师叔行了个半礼:“允瑄不肖,让掌教师叔多多费心了。”
师叔挥挥手表示不在意:“没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你好了就好啊。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以后我入土了,怎么去面对你师父?”
告辞出大殿,我把手机开机,先打了个电话给老爹,撒了个谎说这段时间有些特殊情况,现在已经解决,让他们不用担心。然后就拨给周师兄:“周师兄,我是允瑄啊。”
周师兄听到我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前几天来看我还是一副病恹恹、没几天活头的样子,现在说话竟然中气十足,惊喜地问道:“允瑄,难道。。。难道你已经恢复了?”
“嗯,这段时间也麻烦周师兄了,我现在不仅恢复,反而因祸得福,进益颇多。”我向他表示着感谢。
周师兄又说:“你的那位雯姐,最近貌似状态很不好,整天就是念叨着你,戏也不接,广告也不拍了,还通过江女士来找过我好多次。我看她的样子,差点一不忍心就带她来找你了。她可是个好女人,我把她电话发给你,你亲自跟她说,可千万别辜负她。”
收到师兄的短信,我手有些颤抖,但还是把电话拨了过去。
“允瑄,是你么?允瑄。”我还没讲话,雯姐就似有感应一般呼唤了起来。
听到这深情地呼唤,我很是感动:“雯姐,是我,我是允瑄。”
“你。。。身体好些了么?”她有些迟疑。
“好了好了,我都好了,不仅如此,还因祸得福呢。”我说着我的情况,然后情不自禁地呢喃道:“雯姐,我爱你!我想你了!”
雯姐错愕,犹豫了一下:“我也想你,小傻瓜。”顿了顿,又问道:“允瑄,你什么时候回b市?”
我毫不迟疑:“现在就回,我马上去买最近的火车票,争取明天就能到。”
“那好,明天你到bj了,打电话我去接你。”雯姐叮嘱。
“知道了,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我答应着,也嘱咐起她:“听师兄说你最近状态很不好,现在就去好好泡个热水澡,饱饱地睡一觉,明天我可是要看到艳光四射的你哦。”
我们又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然后分别给江姐、明侠等兄弟打了电话,报了平安,这才松了口气。
买票,进站,上火车。
因为不是忙季,这趟火车颇有些空。我躺在铺子上,回忆起这段时间大起大落的遭遇,现在想来都有些不可思议;又想到现正在b市等我的雯姐,关心我的江姐、师兄弟和发小们,不由又露出会心的笑容。
我一会儿愁,一会儿笑的,惹得旁边铺上的人慌慌张张的,想努力离我远些。我也不管他人如何看,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几十个小时的旅程,车终到站,我走下火车。
再次踏足这片第二故乡似的土地,莫名其妙有些感动。已经12月中旬了,b市有些寒冷,我紧了紧衣服,循着指示牌走出了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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