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兄和五师兄让围在我周围的人散开,想要把我抱到床上平躺着,可不管怎么用力,就是移不动我,又不清楚我现在的状况,也不敢动用元气。
大师兄仔细地探查着,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小师弟这是走火入魔了,一身的道术怕是找不回来了。”
三师兄和五师兄对视一眼,说道:“可师父他老人家说小师弟是天定之人,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大师兄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江姐走过来问周师兄:“周道长,允瑄没事吧,到底出现什么状况了?”明侠和几个兄弟也都是一脸关切。
周师兄稽了稽首,沉痛地说:“江女士,小师弟的状况不是很好,怕是清醒后也是道行全无,以后怕是只能做个普通人了。”
江姐“啊”的惊叫一声,双手捂着嘴。几个兄弟也明白,这次闯大祸了,回去家里的老爷子那里怕是没法交代,想着又狠狠地瞪了雯姐和吴女士一眼。
这时雯姐倒反而平静下来了,也不再哭泣,只是怀抱着我,嘴里呢喃着“对不起”。
我感到她的平静,突然觉得心里一松,没了什么牵挂,两眼一闭,就倒了下去。雯姐猝不及防,没有抓紧,倒是三师兄反应快,把我扶住,抱着我让我平躺在床上。
雯姐紧跟着三师兄,帮我把鞋脱了,温柔地帮我盖上被子,然后双手紧握住我冰冷的手,温婉地像是个照顾丈夫的小妻子。
明侠正要发作,却被周师兄阻止了。周师兄示意大家到外间去,并带上了卧室的门。
到外间,周师兄才问起事情了来龙去脉,江姐也不敢隐瞒,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听完后周师兄很是感慨:“冤孽啊,冤孽!”然后叮嘱江姐:“江女士啊,师弟他睡到明早自己会醒的,有什么事情醒了再说吧。”
吴女士此时也诚惶诚恐,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想跟周师兄解释什么,周师兄却摆摆手:“这事儿不怪你,你不必放在心里。江女士,即使师弟真有什么不测,你们也不要难为她和里面的那位女士,我想这也是小师弟的愿望。”
江姐点点头,也给明侠几个使了眼色。明侠虽不甘心,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也终于清醒,心里把一切事情也想通了。此刻发现周围人关切的眼神,我刚想说什么表示一下感谢,刚要张嘴却猛地吐了口血。雯姐惊叫一声,周围人也很是错愕,大师兄给我体内输了一缕元气想帮我捋一捋经脉,却发现我的身体像破了的气球,不管怎么灌输都没有反应,只得罢手。
我有些虚弱:“师兄,江姐,兄弟们你们别担心,我没什么事儿。”说着,又喘了起来。雯姐帮我拍拍后背,想要说什么,却被我阻止了:“江姐,送雯姐和这位吴女士回去吧,不要难为她们。”见到江姐点头,我有点放心,又咳嗽了两声。
“师兄,你带他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对雯姐说。”我体虚中气不足,所以说得有些缓慢。
师兄微微颌首,带着他们出了房间。
雯姐扶着我,在我身下放了个垫子,想让我躺得舒服一点,又帮我把有血的被子换了一条干净的。我安静地看着,等她把一切弄好,坐到床沿,我看着她因为一宿没睡而有些憔悴的脸,突然很心疼。我用手轻抚着她的鹅蛋脸庞,轻声安慰着:“雯姐,对不起啊,昨儿吓着你了吧?”
雯姐摇摇头,双手握着我的手,用脸贴着。
我有些虚弱,喘息了一会,接着说:“我知道7号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说着想从怀里掏出来。
雯姐有些感动:“允瑄,我不要你的礼物,我现在只要你好起来。”
我有些失笑,现在倒像是我比她大一样,雯姐比我还任性:“雯姐,我没事,道行失去了也好,以后我就可以向普通人一样生活一段时间,这是好事儿啊!”
雯姐见我坚持,却因为体虚无力,掏了几次也没能从怀里掏出来,便帮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瓶子。
我轻声说着它的来历,脸上满是缅怀,又想到了师父,或许师父看到我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肯定会咬牙切齿吧。
这时候雯姐把脸贴在我的胸口,双手抱着我,轻声地啜泣着。
我从瓶子里倒出一粒“冷香”,药丸香气四溢,看上去就像白玉做的珠子,然后递到她的嘴边,让她张嘴。
药丸入口即化,雯姐感到周身一股暖流,有些疲累的精神也猛地一震,发现看眼前的事物也更加清晰,耳朵也更加敏锐。我抱着软玉温香,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丹药虽不能让你长生,却也能延长你的寿元,以后便不会衰老了。”见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也不多做解释:“雯姐,忘了这两天的事情,也忘了我,以后开开心心地过你的日子。答应我,以后不准哭,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雯姐听到我这么说,心旌一阵动摇:“不,我要在你身边,看你好起来。”
我拍拍她的脊背:“傻姐姐啊,我身体的情况我自己知道,怕是时日无多啊!你在我身边,难道要看着我头发变白,成为一个糟老头子的样子?”
“不!不!我要留在这儿!”她嘴里呢喃着。
“你在这里又能帮我什么!”我语气有些严厉,可是看到她的泪眼,又不忍:“你有你的生活,你的人生还长着,不该陪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边啊!”
我帮她擦干泪,吻了吻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也呢喃着:“我又何曾想你离开呢?我也不想啊!不想!”
我紧了紧她的娇躯,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想要在心里记住这一刻:“雯姐,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忘了我。”
又过了一会儿,我轻声说:“雯姐,帮我把师兄叫进来吧。”
她开了房间的门,对着外间说着什么,然后大师兄进来了。我对着雯姐说:“雯姐,你先出去吧,我要向师兄交代点事情。”
她瞪着她清亮的眸子确认着我是在让她出去,我点点头,她一步一回头,像是怕我从眼前消失一样。
等她出去后,师兄关上房门,走到我近前问道:“真的没办法了么?”语气很是关切。
我摇摇头:“有办法。”他脸色顿时有些惊喜,我又说:“但是医不自医,这是规矩。”
他刚想再说什么,我又道:“师兄,以后拜托您帮我看顾着雯姐,也和江姐说一声。家里的老太太和爹娘,也拜托你和师兄们照顾了,问起我就说我手头有事儿回不来。”像是交代着后事。
见到师兄答应,我提了最后一个要求:“师兄,送我回茅山吧,我想我的人生从那里开始也从那里结束。现在就走,从窗户走,不要让雯姐看到,动摇我好不容易坚定地决心!”我恳求着。
师兄心情有些沉重,我年岁最轻,天赋最佳,也有福缘,只是没想到可能会是师兄弟几个里最先要离世的。就这说话的工夫,就看见我的头发又白了几根,他把被子裹在我身上,破开窗户,就带我回了茅山。
雯姐一直站在门口,心情沉重,听到窗户传出的声响,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连忙推门进来,江姐和兄弟们也都纷纷赶了进来,只是已经人去床空,只有窗户打开着。
雯姐失声痛哭,江姐也似乎明白了什么,把雯姐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允瑄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一定会的!”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兄弟几个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事情搞成这样,谁都没想到。现在我走得这么仓促,什么事情都不交代,怕是断了再联系、再回来的念头,他们感到有些萧索,向江姐辞行。
师兄带着我,一刻不停地赶回了茅山。
我走到院子的篱笆门前,有些感慨,没想到这次刚离开又回来了,师兄向前殿的掌教师叔说明了情况,并安排了一个小道童照顾我的起居,问我还有什么嘱咐。
我摇头示意没有,只是啰嗦了一句:“不要让人知道我在这里。”便在这个我长大的地方安心住了下来。
我现在生气几乎断绝,一日三餐不能缺,晚上也必须靠睡觉来养神。让小道童从前殿请了幅上清真人的画像,和师父的牌位摆在一起,上香叩首,然后趺坐在蒲团上。想到当初自己道法有成,能辟谷、寒暑不侵,而现在整天病怏怏的,穿着两件羽绒服还觉着冷;当初整天给师父惹事儿,把前殿掌教也闹得鸡犬不宁,而现在却只能在这里等死,颇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命啊!
对于生命的开始和终结,我并无遗憾,只是有些担心年迈的老太太,年岁日长的父母,和颇让我挂怀的雯姐。又想着,有7位师兄照看着,江姐照看着,应该不会有事儿吧?人之将死,对世间的留恋倒反而越发的多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