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后天启程。”宋铮也有些吃惊,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郎伯川为何会笑得那么诡异,原來是要安排自己与他妹子幽会。
“那……你还回來么?”紫月稳了稳心神,倔强地抬起头來。
“这个……有机会会來的。”宋铮感觉气氛有些暧昧,连忙道,“公主,请屋内叙话。”刚刚说完,宋铮就感觉有些不妥。现在身边连个人也沒有,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对人家清誉好像有损。
紫月却渀佛松了一口气,举步跨入门内,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宋铮挠了挠头,也只好跟进來,在距离紫月两丈的地方落座,离得远远的。房间里一时沉默下來。
宋铮如坐针毡,同时也心里也在生自己的气。自己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家里公主就储备了三位了,为何面对紫月却不知说什么好呢?
寻思了半天,宋铮开口道,“公主殿下吃了沒?”
紫月先是一愣,接着扑哧一笑,又连忙用手掩住了嘴。
宋铮也颇为尴尬,老脸难得一见地红了。不过,房间里的气氛却缓和下來。
“殿下最近可有新作?”宋铮终于恢复了正常,找到了话題。
紫月摇了摇头,“无心作诗。”她抬头看了看宋铮,又加了一句,“萋萋满别情。”
先前蜀国出事,紫月当然沒心思写诗了。蜀国内政厘定后,紫月为何沒写诗?原因就是这“别情”----宋铮要走了。
宋铮如何听不出紫月的心意,只是这份心意太沉重,他根本无法消受,只好道,“公主一说,我倒想起來了,桂园想必现在是芳草萋萋了吧?”他故意转换话題,“久闻成都有佳地,曰桂园,只是公务繁忙,未曾一见。现在花开满园,当是盛景了。”
紫月幽怨地抛了一眼,“桂园的那些花已经开始凋谢了。”
“哦。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宋铮努力笑道,“明年春时,又是一片姹紫嫣红。”
紫月默念了一句,眼睛一亮,“大人随意吟出的诗句,为何如此豁达?月儿看了那些花败落,伤心得不得了呢!”
宋铮暗骂自己这装象的毛病,嘴上却道,“文人骚客随物兴象,咏叹心怀,不过尔尔。岂不知花便是花,春华秋实,合于自然。岂以人之悲喜而易乎?惆怅也好,豁达也罢,干花何事?花开之时,吾赏其妍。花谢之时,赏其洒脱。花开花落,皆是自然之美。”
宋铮自是故作淡然。这一段时间他也弄清楚了,所谓的“桂影居士”就是眼前这位些紫月公主。郎伯川安排今日会面,未尝沒有让自己宽慰紫月之意。既然知道两人不太可能,宋铮也只好故作豁达一些。
“大人是说‘春恨秋悲皆自惹’么?”
宋铮心里一动,当日自己与紫月在诗墙上“对诗”,难免剽窃一点后人的诗句。曹大大的《红楼梦》,自然被偷了不少。这“春恨秋悲皆自惹”固显豪气,可下句“花容月貌为谁妍”,就有点伤痛意味了。
果然,紫月的眸子又黯淡下去。
宋铮暗叹了一口气。若论诗才,自己认识的这些女子中,唯有苏蝉能与其一比,却沒有紫月如此空灵。自从自己來到这个世上,也算谈了几次恋爱。焉不知女子一怀春,便变得多愁善感。自己说了一堆,无非是劝解紫月,沒想到这一句出來,紫月更加失落。
沉默了半晌,紫月幽幽道,“大人自东來,奉节城江头对句、太子府诗震夏使、武侯祠妙联如珠,诗才一时冠绝蜀中。月儿初时尚不服气,以为大人恃才傲世,故与大人‘诗墙’唱和,欲挫大人之威。然大人虽困居驿馆,却不减英灵之气,刚时如铁,柔时如水,心意坦荡如日月之辉。月儿羞愧,欲与大人深谈。奈何大人心系国事,吝于一顾。月儿不敢耽误大人,只能自怨自艾于桂园。”
“这……是宋某的不是。”宋铮想起來,前番郎伯川曾介绍自己与“桂影居士”见面,自己虽心亦向往,然怕惹情债,故尔拒绝了。沒想到,这一拒绝,反而让紫月产生了执念。
紫月摇了摇头,“大人以一己之力,挽我蜀国大厦之将倾,实为英拔不凡之大才。先前月儿的心思,也太小了。”
宋铮被夸得不好意思,连忙道,“公主钟灵毓秀,实为蜀之谢道韫、蔡文姬,当代之鱼玄机、薛洪度,蜀中之人谁不夸赞颂扬?宋某随兴胡写几句,安敢与公主相比?不敢当啊,宋某断不如也!”
看到宋铮急慌慌的样子,紫月感觉好笑,“大人是真的大才,难道月儿叙说几句,就让大人如此窘迫吗?”
宋铮一怔,这才想到自己一时着慌,本能地把马屁话不要钱似地往上扔,让紫月看了笑话。当即又加上一句,“实在是公主魅力惊人,小生叹服之至。”
呸!呸!咋会出这副调调呢?
“我才不信呢。”紫月一翘小下巴,薄嗔之态,让宋铮看得一呆。国色天香,祸国殃民啊!
见宋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紫月的脸又浮上了红云,低呼了一声,“大人!”
宋铮一哆嗦,缓过神來,心里不禁暗叹:这紫月公主魅力的确太大了。浅嗔薄痴,时愁时喜,时羞时笑。自己几次想定下心神,却又被其吸引过去,应对失去方寸。这还是自己吗?
房间里又沒了声音,气氛却比方才更显暧昧。紫月红着脸,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宋铮。可怜的宋小郎额头冒汗,后背也湿漉漉的,眼神四处躲闪着。
然而,紫月的眼睛好像有魔力一般。不一会儿,宋铮的眼神就被吸引过去。四目相对,相互品味着彼此眼睛里的信息。
“大人!”紫月呢喃,“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可是恋落花?”
宋铮的心砰砰直跳,莫名其妙地对了一句,“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紫月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直到脖根儿,头又低了下去。
宋铮的脑袋嗡了一下,身子也僵住了,自己这是说了什么?
“大人!”紫月红着脸,从怀里舀出一件物事來。
那赫然是一个小巧的枕头,只有尺余长,红红的,上面还有鸳鸯戏水图案。
枕头啊,古代大家闺秀偷情时的必需装备!紫月咋带着枕头來呢?刚才为何沒看到?
宋铮真沒想到紫月会这么大胆,居然主动要求滚床单。这尼玛也太刺激了!这不会是桃色陷阱吧?舀自己的女儿当诱饵,郎正淳也太舍得下本钱了。
呸!呸!宋铮又暗啐了自己两口,自己也太阴谋论了。如此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谁舍得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宋小郎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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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桥畔,杨柳依依。
“小郎!”郎伯川紧握住宋铮的手,脸上还带着昨日的宿醉。眼睛红红的,几欲垂泪,却再也说不出话。
昨夜的送别酒宴上,郎伯川酩酊大醉,嘴里反复说着感激的话,甚至连“我的就是你的”都说了出來。男人喝多了酒,都一副德性。只是吓得唐正肃和薛启孟两人,连忙告辞。一些话,他们是听不得的,也不敢听。
今日离别,宋铮也感慨不已。终于要离开了,几个月來波折反复,令人感慨。虽然国事冗杂,但与郎伯川的这份友谊,却弥足珍贵。
完颜玉生与郎伯川的情景何其相似,同样是救国扶主之功,而当日离开大金时,宋铮是逃出來的;今日却是由蜀国太子郎伯川亲自送别。
孰为雄主?孰为兄弟?宋铮也有些迷茫了。
旁边有人送上了酒托。郎伯川亲自斟酒,给宋铮送上。“小郎,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为兄祝你一路顺风。”
宋铮恭敬地把酒杯接过,一口饮下,“多谢太子殿下!”
如是三杯,郎伯川也陪了三杯。也许是昨夜太多,喝了三杯后,郎伯川剧烈咳嗽起來。旁边随侍的太监连忙上前搀扶,却被郎伯川一把推开。
“黯然**者,惟别而已矣!兄弟,珍重。”郎伯川抬起头來,紧抿着嘴唇,眼眶更红了。
周围有许多人看着,宋铮怕其失态,连忙道,“殿下,愁肠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说不定不久后我会再來蜀国,但愿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郎伯川轻咬了一下嘴唇,“对!风物长宜放眼量,是我太执着了。好!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啊!”说罢故意哈哈一笑。
宋铮点了点头,努力挤出一点笑意,“殿下珍重,外臣告辞了。”说罢,他低头拱手,后退了几步,毅然转过身去,跨上了郎伯川赠送的宝马。向着郎伯川一拱手后,拍马向前。
蜀国使团正副使唐正肃与薛启孟亦上前行礼后,钻进了马车。
行了里许后,宋铮拨马爬到一处高地,这才回过头來。只见万里桥上,郎伯川仍在那里挥着手。
宋铮叹了口气,妈的,这算不算好基友?好像自己和郎伯川的取向都很正常,那为何离开时还真有点难受呢?
正在愣神的时候,一匹白马从左前方的一条岔路上跑了过來,马上是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丫环打扮。
“是齐使宋大人吗?”沒等护卫拦截,那女子便急切地呼道。
宋铮转过头去,“正是宋某!请问小姐是……”
“我家居士有封信要交给大人。”说着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淡红色帛制信封來。
随护的军士将信上下翻看了一下,确认沒什么危险,便接过來交给了宋铮。那女子也不多说话,拨马便走。
宋铮拆开了信封,里面首先露出了一缕青丝。青丝下面,则是一个桃红色的信笺----正是闻名已久的“薛涛笺”。
笺上只有一行字:“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www..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