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原本也是在临风阁订的位置,对临风阁也极为了解,等船靠岸以后,杨彦便带着大家跟着孙飞羽走了进去。不过,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劳烦孙飞羽去订位置,而是邀请他去他们订好的包房里。
因为临风阁生意太好,没有事先订座,好的包房已经都被预订光了。因此,孙飞羽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想要与杨彦他们进一步接触,还是无奈地接受了邀请,作为客人随他们去了预定的包房。
凌云订下的是临风阁天字号观景最佳的聆风号包房。因为临时添了客人,凌云吩咐店家,在包房里多准备了一张桌子,中间用一道四折的屏风隔开来。
杨彦带着众人进去,分男女坐下。
等待上菜的时间,孙飞羽将自己刚刚默记下来的曲谱送给了杨彦。杨彦细细看过,点了点头道:“三公子在音律上的造诣果然不凡!不过在下有一个建议。”
孙飞羽听得杨彦的夸奖,本打算谦虚两句的,后来听到杨彦说有一个建议,他不禁双眼放光地望着杨彦道:“安公子请说!”
杨彦笑道:“三公子别紧张,在下只是针对三公子的记谱工具,有一个小建议而已。我觉得,对于记谱,或许用鹅毛笔更合适。”
“鹅毛笔?”孙飞羽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鹅毛可以做笔吗?”
杨彦一声吩咐,立即有亲随送上随身携带的鹅毛笔。杨彦让人在临窗的书案上铺上白纸,亲自用鹅毛笔写了几个字,画了几条五线谱,并写下了一小段旋律。
孙飞羽大为惊奇,立即要过去亲自动手试了试,虽然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但也敏感意识到这种笔似乎有其独特的优势,而且及其适合写蝇头小楷。而且用来谱曲,不管是画线还是记音符,都比毛笔要好用得多。
“这鹅毛笔用来谱曲真是绝妙的主意!不知安公子是如何想到这个法子的?”
杨彦坦言道:“这法子倒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从西方传过来的。据说,西方人一开始是用芦苇书写的,后来发现鹅毛更好些。不过,我这支,用的是天鹅左翼的羽毛。”
孙飞羽欢喜道:“明日我也让人作一支试试!”
杨彦笑道:“既然三公子喜欢,这支笔,就送与三公子吧!只是,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三公子莫要嫌弃。”
“啊,真是太感谢了!多谢安公子,我非常喜欢!”孙飞羽高兴极了,恨不得立即就用这鹅毛笔谱一首曲子试试看。..只是想到原本是自己要宴请这位安公子的,结果却成了别人请自己,而且还接受了人家这样独特的礼物,让他颇有些不好意思。
可惜,饭菜上来了,杨彦请他入席,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鹅毛笔,在客座上坐下来。
正式的贵族宴会上,吃饭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杨彦也只是敬了孙飞羽三杯酒,便再也没有说其他的。
孙飞羽见凌云、王锦文、岳朝城都在席上陪客,但杨彦却只介绍了一个姓氏,连个名字都没有透露,心里不由好生好奇。这位安公子到底是何来历?他究竟要如何才能打探得出来?
没吃多久,杨彦就注意到屏风另一面安然似乎放下了筷子。他抬头对着屏风道:“玉兰,今天少奶奶都吃了些什么?”
玉兰赶紧将安然刚刚吃的饭菜报了上去。
杨彦听完,点点头道:“服侍少奶奶再喝半碗鱼汤。”
安然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刚才她特意留着肚子呢!
这鱼汤看起来就熬得不错,奶白色的,闻起来一点腥味儿都没有,喝起来不咸不淡,味道很是不错。
“芸娘,你也多喝点鱼汤,以后孩子聪明。”
“嗯,多谢少奶奶。”
屏风另一边,孙飞羽听到芸娘的声音,微微一怔,目光一闪,但很快又若无其事的吃喝起来。
午饭后,孙飞羽再次隐晦地打探起杨彦的来历。
“安公子叫我飞羽就好。叫什么三公子?那是给外人叫的,安公子这么叫就太见外了。”
人家都让你叫他的字了,难道杨彦还能不说出自己的字给人家称呼?
“既然如此,飞羽也不用称呼我安公子了。在下字明睿。”
“明睿兄!”孙飞羽终于套出了杨彦的字,很是高兴,忙道,“能与明睿兄结识,实乃飞羽的福分!不知为何,飞羽对明睿兄是一见如故,总觉得面善得很!”
杨彦只好客气地回敬了一句道:“飞羽贤弟也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流人物,令人见而心悦。为兄这次钱塘湖之行,也可谓是不虚此行,幸甚至哉!”
杨彦以为,孙家这是认出了自己,特意排出最可能被自己接受的第三代的杰出子弟向自己示好呢!不过,都这样了,这孙飞羽还不挑明身份和来意,是想陪着他玩这微服出行的游戏?
凌云王锦文岳朝城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忖:能认识太子殿下,还让太子殿下敬酒,可不是你小子的福分么?说这么多,是认出太子殿下的身份了吧?不过,这小子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然真的与太子殿下称兄道弟。
孙飞羽得寸进尺道:“不知明睿兄接下来是如何安排的?小弟是出来游历的,倒是哪里都去的。今日有幸结识明睿兄,要是能与明睿兄同行,闲暇时探讨诗词音律,当是一生之幸事。不知明睿兄是否方便相告?”
杨彦微微挑眉,这是要变成牛皮糖巴着他们了?还是想在江南的地界上效犬马之劳?与他打好关系?可是,孙家既然认出了自己,不就应该知道自己是要去泉州的吗?难不成这小子以为他不想表明身份,所以一直陪着他演戏?
孙飞羽见杨彦一时没接话,神色立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知道自己太冒失了,可要是不这样厚脸皮,如何能打探出这位安公子的身份?如何能确认他们的目的?
杨彦略想了想,决定不跟孙飞羽兜圈子了,直接问道:“是你家老爷子派你来的?”
孙飞羽神情一变,面色一白,尴尬道:“是,是家父的意思……”
杨彦释然一笑道,转而问凌云道:“三公子的父亲现在是孙家的主事人?”
凌云回道:“正是!据说,孙家老爷子将家主之位交给孙家大老爷已经五六年了。”
杨彦点点头,转而对孙飞羽道:“既然是孙家主派你来的……我们明日打算去越州,你就跟着一起去吧!”
孙飞羽看着杨彦这上位者的语气和气势一出来,不自觉的自己的气势就弱了,根本提不起一丝半点的反抗之心,面色一僵,随即便道:“是,多谢安公子!”
现在,孙飞羽再也不敢称明睿兄了。而且,他不断在心中打鼓,这位安公子如此气势,比自己的父亲甚至官居四品的二叔可威严多了。不过眉头一蹙,一道目光扫过,便仿佛汇聚了天下风云,令人不自觉的臣服。
孙飞羽出身世家,也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的,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年轻如此气场强大的人,心里不禁真有些担心起来。他不明白,先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位安公子看起来也很是和气,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从临风阁里出来,杨彦直接对孙飞羽道:“下午我们会在城里逛逛,明日启程去越州,坐船去。就交由你安排吧!具体事宜,与凌云商议就是!”
孙飞羽听到杨彦这不客气的吩咐感到很意外,不由微微一怔,但他看杨彦目光中带着三分温和,几分期许,以为这是给孙家表现的机会,立即挺直了背脊道:“安公子放心,余杭和越州飞羽都很熟悉,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杨彦点点头,带着安然回客栈睡午觉去了。
这是杨彦给孙家的一个机会,凌云自然也不可能就真的什么都交给孙飞羽去办。他听了孙飞羽的意见,采纳了一些,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建议,才将今天下午及明日的行程安排出来,同时在心里做好了应急准备并迅速安排下去。
下午,杨彦带着安然和王家兄妹随同孙飞羽去逛街,芸娘和岳朝城不想出去,留在客栈里。
孙飞羽没想到杨彦会带着安然一起出门。在他看来,孕妇不就应该在房里养胎的吗?就算迫不得已出门,还是应该少出来抛头露面的好啊!
难怪他一开始拟定的路线里有几处地方被凌云删除了呢!安公子带着少奶奶一起出门,那些地方自然是不能去的。
余杭城里的街道很干净,街角好多地方都种着柳树,特别是河边桥下,一排排的垂下千万条柔软的枝条,随风轻扬,令人心喜。
孙飞羽不愧为江南有名的才子,随口便吟道:“不见江头三四日,桥边杨柳老金丝。岸南岸北往来渡,带雨带烟深浅枝。(注释1)”
杨彦点头道:“飞羽果然不愧江南才子之名。不但音律出众,这诗才也好。倒是不妨将平日得意之作送往‘大隋之音’,让天下人都见识一下江南才子的文采!”
前面两句孙飞羽还可以当成客气话听,但最后一句却让他惊喜不已。
“多谢安公子夸赞,大隋之音……安公子真的觉得飞羽的诗可以上大隋之音?”
杨彦点头道:“大隋之音收录天下文人才子的佳作,飞羽的新曲和诗作都可以送去试试!”
“多谢安公子,飞羽过些时候就整理几篇旧作送去试试!”
王锦文见孙飞羽脸上颇有得色,又见树下有孩子折柳做柳笛,随即也吟道:“一笼金线拂弯桥,几被儿童损细腰。无奈灵和标格在,春来依旧褭长条。(注释2)”
孙飞羽一听,不由欣喜地望着王锦文赞道:“好诗!好诗!王公子好才学!”
孙飞羽心里顿生知己之感。安公子的琴艺,王公子的诗才,都比自己平日里交好的那些公子哥强多了。然而,赞过之后,孙飞羽又忍不住震惊,这位安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位王公子如此才学,竟然甘为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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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出自《临川见新柳》作者:(唐朝)崔橹
注释2:出自《题柳》作者:(唐朝)狄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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