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其他的人迎到院中,边走边不好意思地笑,“今儿又让然哥哥和众人位看笑话了。也亏得你们来,若不然,我这里还不晓得如何收场呢。”
说着又向彭君安谦然一笑,“我这里今儿乱糟糟的,怕是没什么好招待的。还望彭公多担待。”
“哈哈,无妨,无妨。”彭君安方才已听周掌柜细说过单小葵去彭记询问花苗一事,亦知自己那日情形。不过,他素来不拘小节,倒也不在意,听单小葵如此,便哈哈一笑,“那么,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是,扯平了。”单小葵从善如流,微微一笑。自从知道他是孟然的好友,单小葵对他的印象一下就改观了,从绝对的负面,转变为绝对的正面。
刘妈和徐婆早已将桌椅摆好,重新上了茶,立在一旁等人入了座后,向众人笑道,“今儿多亏了几位来得及时,若不然,也不知闹成个什么样呢。今儿我们这里虽乱,也要请几位赏个脸儿,在这里用一顿晚饭,让我家小姐表表谢意。”
季妍嘻嘻一笑,坐上桌来,向刘妈笑说道,“不知今儿有什么好的招待我们?”
刘妈谦然一笑,说道,“要说好东西,实是没有。不过东西虽普通,却是我们的心意。”
“刘妈,你别听妍儿胡说,我们坐坐便回。改日再来叨饶。”季云翼从院西边晃来,瞪了季妍一眼向刘妈说道。
这倒让单小葵有些惊讶,没想到,关键时候,他也居然能拿出哥哥的模样来。
“嗯。季家兄弟说得是,今儿确实不能久留。 ~”孟然也含笑说道。
刘妈其实也知今日自家不便待客,只是得了旁人这么大的人情,哪里有不表表谢意的道理?故而要让一让。可孟然即说不留,想来必是不能留了,一时不知怎么答话,拿眼望向单小葵。
单小葵自然也是感激他们的,只是时机不对,想了想,向众人笑道,“即如此,今儿我便失礼了,等我这院盖好了,再请各位来吃暖宅饭。”
“好。柳丫头,那咱们可说定了。”季云翼自己是大大咧咧的性,便不喜那等小家作派,单小葵如此回答,倒是极合他的胃口,笑嘻嘻看着单小葵说道。
“嗯。说定了。”单小葵向他微微一笑,重重地点头。
孟然今儿原本只是路过,不想就碰上这么一宗事儿。且,早先虽听她说过要扩院,也没想到她的动作竟这般快,才不过七八日的功夫,这院已经大变样了。
此时,拉木料青砖的牛车,在屋后的小道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还有那西边那二十来号的工匠们,正热火朝天的干着活,号声,说笑声,叫嚷声,为这深秋安静的田野平添了几份热闹。
心中不由感叹且佩服这个只比自家妹妹大半岁的小丫头的折腾功力。
另一方面,因没想到她这么快动工,竟又要买田买地,也没想到她会遇上什么事儿。今儿遇上余家父撒泼,倒让他想起一些事来。等那几人寒暄过后,便向单小葵问道,“青娘,你下一步做何打算?说来与我听听。有些事你若做不了,我们也可帮你一帮。”
“对对,然哥哥说得是。”季妍急切地插话道。说着向单小葵斜了一眼,不满地道,“柳姐姐,方才我没顾上埋怨你,这会我可不管了。你说你有什么事儿也不和旁人说,只顾自己闷着头捣鼓。诺,你自那府里说搬就搬出来了!你若提前叫人和我们去说一声。我们也可先帮着你在城里找间宅住着。这里虽好,总是荒郊野外的,哪里比得上城里?还有,你若真想在这里长住,也要先盖好了再搬来住。这会那边盖院,你这里边弄得灰头土脸的,哪里是住家的意思?”
说着她一撇嘴儿,又道,“这事不说罢,那盖院可是小事情?你也不找人商议商议,说盖就盖。也不晓得你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刘妈竟还纵着你。”
“再有,盖宅也罢了。旁的事儿你倒是缓缓的做,又没有哪个拿鞭催着你,你急什么?又张罗着要买田买地的。这也不知田地的事儿还没完,你又盘着什么事儿呢……”
季妍声音清脆,一边数落一边不满斜着单小葵。倒将孟然等人不好说出口的话,竹筒倒豆般倒了出来。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单小葵边听边笑,为她这话里头的浓浓的关切,也为她这副小孩装作大人训斥人的模样。等她住了嘴,才笑说道,“叫季妹妹替我操心,倒是我的不是了。买完田,我再没什么事可折腾了,你放心罢!”
话音方落,只见院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短衣褐衫的老者出现在门口,扶着栅栏的向里面张望。单小葵眼角撇见,忙正见瞧去。
那老者与她对了个眼儿,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扬声喊道,“这里是柳姑娘的家罢?”紧接着,他身后出现一个高大少年的身影,似还赶着一辆牛车。
单小葵认出来人,忙起身扬声笑道,“呀,是刘老伯呀。刘妈,快请人进来。”
季妍跟着站起身,望着门口进来的二人,以及后面那辆牛车上堆得高高的树根,拧眉,“他是谁?来做什么?车上拉得又是什么?”
“是我在石至镇买的树桩。”单小葵一边答,一边叫刘妈和徐婆去迎二人。
“买树桩做什么?”季妍不解。
坐在一旁一直默不出声的彭君安倒笑了,伸出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往院南的角落里一指,拉长了声音,慢条斯理地道,“我猜,柳姑娘是想做盆栽的生意?”
单小葵只顾看着老刘头,突然这话,微怔了一怔,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南墙角落里堆着的是不久前刚买来的一大堆红瓦盆儿。迎着彭君安询问的目光,点头一笑,“是,彭公猜对了。”
“哈!”季妍怪叫一声,一把抓住单小葵向孟然道,“然哥哥,你听见她方才说的话没有?她说日后没什么可折腾的了?这又是什么?不知是和谁学的,惯会睁着眼说瞎话的!日后我再也不信她了!”
孟然对此也有些惊讶,先是看看那堆积如山的红瓦盆儿,又看看那牛车上堆得一满车的根桩,不由地微微摇头,唇边含着一抹疑似无奈的笑意,“青娘这是真的打算做盆栽生意?”
单小葵忙笑道,“我是这么想的,可也不知成不与不成,只不过先试试罢了。这会哪里能说得上是什么生意。”
季妍“嗤”了一声,斜了她一眼,“我才不信你的话。只是试试,买这么多盆做什么?”说着装作赌气模样,猛然往椅上一坐,鼓着双颊道,“亏得我自孟姐姐那里得了信,一路上挂心你。你倒事事都瞒着我们,自己乐呵!”
相比较季妍比较直白的关心,孟然则是暗暗好奇,她哪里来的这份勇气。有勇气自杜府出来另居;有勇气张口要说几万株花木做这花木生意;有勇气砸上几百两银现买田盖屋;有勇气一事未定,另一事接着起……
这勇气又不是单纯的想一出是一出,不是小孩不知者无畏的勇气。她所做每一件事儿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也好,神态也罢,都障示着她清楚明白她自己在做什么,有足够的底气。
还有,先前在孟府庄里听她说起花木时如数家珍的怪异感觉,又浮上心头,她真的不象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倒象是个有经验,在生意场上受过历练的。
单小葵只顾听季妍说话,并没注意孟然略微探究的眼神。见她不满地又撅起了嘴巴,连忙讨好地笑道,“好了,好了,别气了,这是最后一次。日后我想做什么事儿,一定提前和你们商议,怎样?”
“哼,谁稀罕!”季妍小鼻一哼,翻了个白眼儿,向老刘头的牛车跑去。
单小葵向众人施了一礼,也跟了过去。
“柳姑娘,你看这回挖得可使得?”老刘头连忙上前含笑施礼说道。
单小葵望着这一车堆得实实在在,足有一人高的根桩,向刘家父笑道,“没成想五日就挖了这么多,倒让我过意不去了。”
“这不值什么。”老刘头笑呵呵地说道,“我们那山头上这样的树桩多得很,也好挖。只是头一回,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心意,只挑那些极好的挖来。”
说着指着刘少卿呵呵一笑,“我家三儿还专程去城里瞧了瞧旁人家的盆栽桩是什么模样呢。”
单小葵向刘少卿感激一笑,向那车根桩瞧去。总体来说,这车根桩实在太合她的心意了。树枝都不甚粗,则好可以造中型盆栽,但它们的造形却极为别致。若这些是松柏之类的,几乎不需要任何的人工造形,只消新叶发出来,略微修整,便可上市。
“多谢刘老伯,这些我很满意。”单小葵围着牛车认真地查看,掩饰不住内心,脸上带出欢喜的笑意。
孟然坐在树下,远远看着,心头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强烈起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