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萧宪居案而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盘坐着一位五旬左右的老道。
老道如同老僧入定,黝黑的面皮上看不到定点表情。奇怪的是,在老道面前,好像有一层朦胧的雾气在氤氲。那雾气持续而缓慢的在增厚变浓。
萧宪悠然的吃着大案上金盘子里烤的金黄的羊肉,不时地,他会抬起头看一眼那老道。
随着雾气不断变浓,老道的脸上渐渐竟有汗水流出,而且,随着那雾气越来越浓,他脸上的汗水也越流越多。
老道突然发出一声如同猿猴一般的吼叫,突然间双目大睁,然后咬破舌尖,张口喷出一大团精血来!
那一大口精血正好喷在他面前凝聚成一团的浓雾之上。乳白色的一团浓雾,突然变成深红色,渐渐又变成紫色。
老道瞪大的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紫色的浓雾,忽然抬手一指那团浓雾,口中叫一声:“化!”
诡异的事情瞬间在大帐中发生!
那团紫色的浓雾,竟然渐渐膨胀变大,忽又在那老道戟指下,化作数百团拇指大小的紫色光球。
那老道右手戟指虚引,光球穿帐而出,瞬间消失不见。
老道黝黑的面皮竟然隐隐泛出苍白之色,片刻之后,站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对萧宪一稽首道:“幸不辱命!”
萧宪用黄色的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腻,站了起来,脸上带着高兴的微笑,对那老道道:“万兽猿王辛苦,这次你立下大功,你放心,本督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我会在南院大王那里为你们美言,以后凡我契丹国征服的土地,都会让魔神教成为唯一的正统神教!”
那老道听到他的话,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多谢督公。嘿嘿,这次要恭喜督公了。想不到中原竟有人懂得御兽之道,真想亲眼见见,到底是哪派高手。可惜教主急招,贫道今夜必须赶赴华山,去见一位老朋友。”
萧宪眉头微皱,片刻却又舒展,挥了挥手道:“猿王自去便是。是不是西门教主要去会会中原的那个什么扶摇子?就是和国主一样喜欢睡觉的那个道士?”
萧宪倒是丝毫也不避忌契丹国主的忌讳,张口就说。看来白天康龙等人的那番嘲讽,对于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那些契丹骑兵之所以表现的如此激愤,不过是他故意那么安排的而已。
“想不到督公对中原江湖人物如此熟悉,国主有您这样的兵马都督为将,此次定能攻克南朝,统一中原。”那老道不着痕迹的拍了一下萧宪的马屁。
可叹,老道本是魔神教四大魔王之一的万兽猿王,为了能够让魔神教发扬光大,竟不得不自甘堕落,要来拍东胡人后裔的马屁。
“哈哈,那是。本督既受国主看重,担任都督先锋官,若是不了解中原局势,如何能克服中原?那扶摇子想必有些本事,竟然劳动西门教主和四大魔王一同出山。希望你们能尽快解决中原这些道派的玄功高手。用中原人的一句俗话说,这些人太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们就喜欢说什么替天行道之类的屁话,其实谁当皇帝干他们屁事,和尚道士,不老老实实在庙里打坐念经,偏爱管闲事。”萧宪冷哼了一声,发了一通牢骚。
看来他定是在中原的玄功高人手上吃过亏,不然也不会发这一通牢骚。
万兽猿王黝黑的脸在听到萧宪的话后,原本因为刚才使用玄功作法而略显苍白,瞬间却又黑了几圈。
***,什么狗屁驸马,兵马都督,简直就是粗人一个。没看本道也是道士么,你这么说,岂不是连本道也一块骂进去了?
不过他也就这么一想,可是不敢出言冲撞的。好歹此人也是契丹国驸马,在契丹国主面前能说上话的一位。
外界传言,魔神教已经成为契丹国教,那只是以讹传讹。魔神教上至教主,下至普通信徒,费尽千辛万苦,方才在契丹国中立住脚跟,但依然只能与本国内的佛门和道门三足鼎立。其中的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契丹国内的佛门和道门是不屑参与到俗世争斗的,但他们的信徒依然遍布整个契丹国。而魔神教,不仅答应相助国主剪除中原那些玄功高手,以减少南征的阻力,而且还派遣不少教内的青年高手,进入宫中和各帐头领下担任护卫,保护契丹皇室人员和各帐头领的安全。
就是在这样的努力下,契丹国主还是不肯把魔神教定位国内最大最正统的教派,由此可以想象,秘密传自西域的魔神教,全教上下如何肯甘心。
“督公,贫道这就去了。明日若他们敢放出兽兵,督公只管吹响兽王神角,那些兽兵自然会一切听命于您。都督命他们倒戈相向,破城烧粮,甚至攻破邺都,也都轻而易举。”万兽猿王说完,对萧宪又是一稽首,然后转身离去,出了大帐,扬手甩出一件闪着乌光的宝贝,身体拔空而起,瞬间远去,消失不见。
萧宪摸了摸腰间别着的一只拳头大小,牛角长短的金色角状物体,嘿嘿的笑了起来,接着是仰天大笑。
“这就叫什么来着?对,对,对,按中原人的话说,叫作茧自缚,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哈哈,想不到老子这些年在国主的敦促下,学习中原文化,大有长进,大有长进啊!”
“将军,高餮刚才着探子来报,他们已经集结在距离契丹营地十里左右的榆树林附近,随时可以突袭契丹后营。”郎先生疾步自营房外进入营房,声音有些惊喜的对端坐在帅案后,低头看着帅案上地形图的王审祥说道。
“黄泽关方向有什么动静?”王审祥并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
郎笃冷哼了一声,才道:“将军,这个康龙可是不简单,竟然看透了将军的布置,并没有贸然的直接去黄泽关,而是在城中硬是拖到申时才动身。对了,主薄曹彬,不知何故,竟也随他一同去了黄泽关。”
郎笃的语气带着一股子埋怨,眼神也有些幽怨的瞅着眼皮也不抬一下的王审祥。那副《万国海州图》,王审祥可是答应问康龙有没有得到的,可自打康龙进入三河口城,直至离开,王审祥却只字未提,他自然万分的不豫。
“哼,看你那点出息。”王审祥虽然头也没抬,但对于郎笃的话,和他埋怨的语气,还是能听出来的,“这不正好么?就让他现在得意好了。你看看我这份奏章写的怎么样?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再修改一下,然后誊抄一遍,连夜差人送出去。”
王审祥指着帅案上的一份奏章,对郎笃说道。郎笃一愣,拿起那份奏章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击节赞叹道:“啊呀,想不到将军虽然是武将出身,可却写的一手好文章啊。将军真是文武全才,小人佩服!将军,只要这道奏章送到京师,咱们就可以直接出手拿人了!哈哈,妙,真是妙啊!小人对将军的才干越发佩服了!”
郎笃不住的说着阿谀奉承之话,一点没有文士该有的风骨。王审祥却大为受用。他一直被朝中那些士大夫们讥讽为武夫,是以如今本官做到正五品,也无法转官入朝,成为京朝官序列。这是他的心病,郎笃身为大晋的举子文人,如此奉承他的文章,他自然受用。
“康龙不过小虾尔,即便他能拿下黄泽关又如何?单凭他违抗本将军令,贪墨缴获物资,任用私人,放跑朝廷要犯,私自征发民夫等罪责,本将就可以把他革职查办,先斩后奏。嘿嘿,不过现在还需用他牵制蓝巾盗,夺回黄泽关,就让他先欢快的蹦几天。”王审祥嘿嘿冷笑道。
康龙在到达三河口时,已经把冯辰风移交给了三河口镇上的衙门。因为三河口镇衙门里的令丞出示了一份朝廷钦差的令谕,着三河口镇即刻把罪犯冯辰风押赴邺都,等待处置,令康龙率两营亲军在三河口镇待命。
这份令谕自然是王审祥伪造的,钦差这时候还在赶赴邺都的路上呢,哪可能如此快的就有令谕到达三河口。
冯辰风身份特殊,王审祥不想让他留在康龙手中,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一招。王审祥曾偷偷见过冯辰风一面,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王审祥竟然又偷偷的把他给放跑了。不过,这个罪名自然便落到了康龙的头上。
谁让他缴获了鬼王的宝贝,却没有主动拿出来分给他王审祥一份呢?那他王审祥只好设法给他罗织一些罪名,好趁机斩杀康龙,独吞这批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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