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和连蔓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连守信糟心成这个样子,都忙问是怎么了。
“也没啥。”连守信酝酿了半天,看看自家的几个孩子,最后只闷闷地说出来这个三个字。
连蔓儿就猜连守信有些话不好在她们跟前说出口,就一边给五郎和小七使了个眼色,姊妹三个暂时从屋中出来,只留下连守信和张氏。
张氏就又向连守信追问。只有夫妻两个相对,连守信想了想,就将连守义如何口无遮拦、攀诬周氏的话说了。
“我的天……”张氏也震惊了,“二当家的这可真是……,说老太太寻死觅活的,还是因为这个事吧?”
“对。”连守信点头。
“搁谁也受不了,肯定跟他拼了。”张氏就道,“……老爷子这一没,这以后都不好说。老太太估计心里也明白,才这么着急忙慌地,要把二当家的给分出去。大当家的一股,她能拿捏得住,二当家的这一股,她知道自己管不住。”
“还结了仇。”连守信点头道,“因为四郎的事,他们那一股怨老太太偏心城里的。”
“老太太是偏心,这一回老爷子这么没了,你看她都没闹,还是怕咱们追究城里的。”张氏就道。连守义很多话都不靠谱,但是有些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要不是她因为这个心虚,咱们恐怕也消停不了。”连守信就道。
“孩子他爹,老太太跟咱要的十亩麦地,是不是打算填给城里的?”张氏就问。
“我看不像。”连守信想了想,就摇头道。“刚才我从老宅回来,城里那几个人,已经走了。”
“走了?就那么走了?”张氏有些不信。
“是老太太给打发走的。”连守信就道,“城里的房子和铺子烧没了,金银细软啥的应该都抢救出来了,回去俭省点,做点小买卖啥的,慢慢还能把日子过起来。罗家人都会过日子。”
…
与此同时,西屋中。连蔓儿也正在跟连叶儿说着同样的话题。连守信隐瞒的事情,连蔓儿刚从连叶儿嘴里知道。
知道连守义直接骂周氏,对周氏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连蔓儿也有些震撼。她并没有愚孝的思想,但是前世所受的教育。其中基本的一点就是尊老爱幼。
儿子辱骂母亲,并那样诬陷母亲的事,对她来说也很颠覆。
“……这还是母子吗,这就是仇人啊。”连蔓儿叹道。
“让她总骂别人,往别人头上扣屎盆子,现在她儿子也往她脑袋上扣了一盆,这是报应。蔓儿姐。我攒了点钱,明天咱俩上庙里上一炷香去呗。”连叶儿看来心情相当的不错。
“叶儿,你是要为了这件事,去谢神?”连蔓儿有些囧地看着连叶儿问道。
“嗯哪。”连叶儿答应的非常痛快。“不过我到时候就跟我爹娘说,我是烧香,让佛祖保佑我爹能快点把病根养好。”
“把你给鬼的。”连蔓儿忍不住笑道。
“对了,你好好跟你爹说了没?”连蔓儿又问连叶儿道。
“说了。我这回也豁出去了,不管他爱听不爱听的。我就跟他说。老太太根本没把他当儿子,她就瞧不起我们一家三口,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我让我爹以后少往那边凑……”连叶儿絮絮地说了一大堆,都是她如何劝连守义认清周氏,以后一家三口一条心奔好日子的话。
“那你爹说啥了?”连蔓儿听了,又问。
“我爹也没说啥。”连叶儿就道,“虽然他没说啥,可我觉得这回有门。要是以前,我说那些话,我爹肯定得说我。这回他一句也没说我。”
看连叶儿的样子,显然是充满了希望。连蔓儿就没说什么,她也希望连叶儿的希望能成真。而且,以前周氏能够笼络住连守义,得连老爷子的助力不小。现在连老爷子没了,以周氏一贯的行径,再要笼络连守义,也不像过去那么容易。
“蔓儿姐,银锁一家都走了。”连叶儿又告诉连蔓儿,周氏如何打发了连兰儿一家离开的事情。
“真的?”连蔓儿略有些吃惊,“我还以为,咋地也得住上一些日子。老太太就啥也没给他们?”
“啥也没给。”连叶儿肯定地道。
“竟然是这样。”连蔓儿思索着道,本来,她还想着,周氏肯定会让她们出钱来贴补连兰儿。谁让她们现在有钱,而且脸面更值钱那。没有想到,周氏不仅没要她们出钱贴补连兰儿,就是周氏自己,也没贴补连兰儿,还这么急巴巴地将连兰儿给赶走了。
“这都不像是她办的事了。”连蔓儿就道。周氏执着地偏心连兰儿,就算偶有波折,这个初衷一直就没改过。现在,连老爷子没了,连兰儿又遇到了困难,周氏不正是有充足的理由,而且可以毫无顾忌的偏心闺女的时候了吗?是什么,让周氏突然对连兰儿这么绝情起来了那?“莫不是……因为芽儿她爹说的那句话?”
周氏赶走连兰儿,是为了避嫌,免得大家伙真的听信了连守义的那句话!
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估计是……”连叶儿就笑。
连蔓儿不由得感叹,这个年代的某些规矩礼法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连守礼本来性子就偏软,所以才会以为无子而深受煎熬。可周氏那么强悍、任性的一个人,往常都视舆论为无物的,现在竟然也屈服了。
“还真是意外啊……”连蔓儿道。只怕连守义也就是图嘴痛快,胡乱抛出来那么一句。谁能想到,竟然有这样的额外效果。
果然,活在这个世上。任是谁也不能超然于物外。
“对了,叶儿,你们今年不是打算要种地,想好了种啥没有?”连蔓儿又问连叶儿,“就是三伯又做木工活,又种地的,你们怕是要受累了。”
“不累。”说到种地,连叶儿的情绪还是很欢快,“其实。都不用我爹,我和我娘就能把六亩地给种了。刚才在家里,我们都商量好了,六亩地,我们都打算种苞米。”
“苞米好种。收成还多。对了,我还跟我爹,地头要留出一块地来,种地瓜。到时候晒地瓜干吃,冬天还能吃烤地瓜,过年的时候还能炸地瓜。我爹答应了。”连叶儿越说越高兴。
“这个打算好。苞米的种子,还有地瓜秧子。到时候就上我们这来拿吧。我让他们挑好的给你。”连蔓儿就道。
“嗯。”连叶儿点头。
……
傍晚,连家老宅
大周氏因为担心周氏,就让二丫扶着来看望周氏。周氏下晌睡了半天,大周氏来了。她才起来。大周氏见周氏头发散乱,就说要帮她梳一梳头。
周氏点头答应了。
“……往宽里想,你往后是享福的日子,肯定受不了罪。”大周氏一边给周氏梳头发。一边低声劝慰周氏。
“不用你劝我,我养活的啥样儿子我自己能不知道。那个混王八犊子。我往后就当没他。他敢再跟我犯浑,我有的是法子治他。”周氏恶狠狠地说着。
大周氏就叹了一口气。姐妹几十年,大周氏对周氏还是很了解的。周氏是要强的人,从不肯将虚弱露在外头。不过,这一次,周氏是真的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强装出来的精神头都没那么足了。
要不然,周氏也不会一直这么散乱着头发,不会一躺就是一下晌。
“你能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大周氏就道,接着又劝周氏,“咱们姐妹,我跟你说句至近的话。往后啊,你的脾气也该改一改。对孩子们别再像以前那样了,孩子们都大了。说良心话,老大老二我就不说了,老三老四待老人,不说十个头的,那也挺不错的了。”
“就跟咱村子里头比,绝对的数一数二。咱岁数大了,是不怕啥,可也得想想外头人都咋议论。再说,都是亲生的骨肉,两好并一好。”
“都跟我仇了,还啥两好并一好。我在人家眼睛里,就是老厌物。”周氏微微垂下头,叹了一口气。
大周氏也叹气,同住在一个村子里,连家的事情她大体都知道。有句话,她只能在心里想,却不能说出来。就算真像周氏所说,儿子们都跟她结了仇,那也是周氏自己作出来的。
虽为姐妹,大周氏和周氏却是两样的人,对于周氏的很多做法,大周氏都看不惯。
“我不管他咋看我,谁让他是我儿子。不管咋地,到啥时候,他都不能少了我吃的喝的。我心里明白着那,让我跟他们去过,再他们翅膀根底下,能有我好受的。我就不去,我就在这个炕头上,我缺啥,他都得给我送来。”周氏突然又抬起头,挺起胸,目光灼灼地道。
“他儿子闺女都有出息,他得要脸儿。他儿子闺女越有出息,他就越得要脸。人家都让我朝他多要,我没多要。”
“你看你,有这心思,咋就不能好好说,也让人念你个好。你都能给老四省,那你咋还要朝老三多要那。老三家啥条件,你也知道啊。”大周氏就不解地道。
“我不是给老四省,朝老三多要,有多要的道理!”周氏冷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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