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附着城墙的了望塔更高，笔直矗立，直插神秘的夜空。风雪渐渐停了下来，从了望塔的窗口往四方望去，茫茫的雪原一览无余。星光洒下，月光洒下，雪光悄然折射着，亮堂堂的仿佛加了一层滤镜的白昼。
年轻人打了一个哈欠，无趣地望了塔外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加倍的工资，谁也不会来领这个差事。夜晚寒冷，塔上的壁炉远远不能让他和同伴远离严寒。而塔顶四面透风，就算你矮下身子躲在墙角里，也会忽然被脚下的细缝里吹来的寒风弄得一个激灵，然后瑟瑟发抖。
这样的天气，稍微懒一些的士兵都渐渐远离了平日里的肥差，只有少数几人还坚持着。
这寥寥几人里，年轻人是最年幼的。
他穿着普通的皮甲，外面罩了一件单薄的大衣，黑色的领子外翻，大衣上打着几个补丁。
他家境非常穷苦，就算是这件大衣，也是向一名老兵借的。
事实上，在灰风领地里，除了担任卫兵多年的人，家里都穷的很。男爵的暴政大家有目共睹，年轻人也很清楚，可是他心里从来不敢升起反叛这个念头。
男爵训话的时候常说，叛军的下场就是被绞死。
他还很年轻，不想那么早就上绞刑架——好在他成为了一名男爵的卫兵，通过自己的辛苦努力终于让家里的条件稍微改善了些。他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心里盘算着发了这月的饷钱就可以给年迈的老父房里多添一盆火炉，他老人家也就不必那么辛苦冒着大雪去男爵的矿坑里工作了。
想到这里，那一炉安静燃烧着地炉火也显得额外温暖了一些。
他紧了紧身上的大衣，顶着强烈的睡意。无聊地呵着白气。他的余光扫过他的同伴——一名老油条，此时对方正缩在另外一个角落里裹着厚实的棉被呼呼大睡。虽然同样是守夜，拿着一样的津贴，可人与人之间肯定是有不同的。
这点年轻人并不嫉妒。再过几年，躺在那儿睡觉的就是他了，旁边或许会哆嗦着一个更加年幼的面孔。
蹲久了或许很容易发麻，年轻人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他松了松筋骨。侧方吹来的大风夹杂一两丝雪花拍在他的侧脸上，让他清醒了些。
“真冷啊……”年轻人嘟囔着，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咚咚！”
这个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敲着了望塔的外围石砖。
年轻人陡然一惊，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是太累了出了错觉。了望塔外面是高空，怎么可能有谁在敲塔砖呢？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个咚咚声又响了起来。就在年轻人侧面的脚下。
他有些犹豫了，看了看熟睡中的老兵，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看着老兵狰狞的面孔，他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扰了他的睡眠，那么接下来年轻人在领主卫队里的日子将会不那么好过了。
他搓了搓手。小心地拿过自己的佩剑，靠近了那边的窗口。
他把耳朵贴在了墙壁上。试图听清楚那个响声。
这一次，没有任何声音出现。
“难道真是我听错了？”年轻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想，顶着猎猎寒风，把脑袋探了出去，往下张望着——了望塔的下方依旧空空荡荡，他什么也没看到。
“果然是听错了。”年轻人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
于是这个念头也就成了他最后一个念头。
奈特别扭地从了望塔的塔顶跳到了窗沿边，年轻人的脑袋和尸体被他随意地放在角落里，这一系列动作都非常轻盈轻巧，根本没有惊动那名熟睡着的老兵——说是老兵，其实也不过是6、7级的实力而言。
在奈特面前，不足为患，更何况对方还是睡着的。
十五秒之后，了望塔上的灯光忽然熄灭了——这是奈特和笛卡约定的标志，意味着得手。然而灯光熄灭了三秒钟之后，再次被奈特点燃，如果长时间熄灭的话，很容易被城堡里面的人察觉到不对劲。
而另外一边，正在小心攀爬着的笛卡大吃一惊。
灯火熄灭，过了一会儿复燃，这证明了那个富家公子竟然已经搞定了两名守卫！
“他的手脚比我还快？”笛卡有些不能接受，不过他转念一想，“啊，他为了出风头，和我比拼，肯定让那两名侍女出手了，不然以他完全没有武艺的身手，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想到这里，笛卡反而有些窃喜。能出手一次，就能出手两次，那两名女士的战斗能力，至少要比自己来的高超。这对灰风领地饱受欺凌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了望塔无故熄灭灯火的事情让这座塔里的两名守卫有些犹疑。
这两位可不想那名不负责任的老兵一样，他们虽然没有一直在放哨，可是也算忠于职守，火光熄灭与复燃立刻被察觉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往那边的窗口靠了过去——
然而，这正好给了笛卡从他们背后偷袭的气机。
来自西方的游侠在布兰德的传说之中颇有名气，年纪不大，实力不低，更何况有一副热心肠，喜欢打抱不平，正是无数家少女怀春的对象。这一方面说明了他的声望很高，另外一方面也透露了他的手底下功夫。
打抱不平这么多次，依然没有被“不平之事”弄得晦气，这足以说明他的实力如何。
笛卡的身影就像一只不着痕迹的猫，优雅而轻盈，他轻轻地从塔外跃入塔中，顺势一剑，刺进了一名士兵的后心里。
两名士兵还没反应过来，笛卡抽出长剑，简单利落地将另外一人也送离了这个世界。
老规矩，灯火一灭，继而复明。
远处躲在山坳里的领民们欣喜若狂，在扎扎的组织下，轻手轻脚地穿过了满满雪原，来到了城堡底下，整装待发。
他们低声地交谈着，兴奋而紧张，他们握紧了自己的武器，下一刻就要为了自由而战！
笛卡看着两具士兵的尸体，露出了一丝叹息之色。
“为了更多不该死的人，只能牺牲你们了。”笛卡心里默默地说，他也曾暗地里接触过男爵的卫队，试图策反说服他们反抗男爵，但是从聊天过程来看，他最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因为在平时，男爵有意无意的命令中，就将卫队的人和普通贫民隔绝开来，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卫队的人，父母家人都住在男爵的城堡里，他们享受男爵的雇佣和津贴，为男爵扫除障碍。而普通的领民，将时不时受到男爵暴虐的欺压，除非家里有年轻的男子选成新兵，不然永远饱受欺凌。
可以说，灰风领地的平民，在痛恨残暴的男爵的同时，也痛恨着为虎作伥的卫兵们，而这些卫兵们，渐渐的也和平民们划清了界限。
很快的，奈特和笛卡下了了望塔，大部队借着了望塔的掩护，渐渐靠在了城墙脚下。
城墙是漆黑色的，摸上去粗糙而冰冷，因为下了雪，城垛上还凝着厚厚的冰霜。
“现在城墙上并没有多少人，”笛卡轻声说，“男爵的留在城堡里的那支小队会分出一半人来巡夜，没半个小时巡逻城墙一次，我已经记住了他们的规律，只要我们能冲进城墙里，男爵的庄园并非牢不可破。”
“那我们还等什么？”扎扎兴奋地说，因为要压抑自己的声音，他的脸色变得很古怪：“笛卡大人，我们冲进去吧。”
奈特无语地指着城墙说：“你确定你能在城门不开的情况下杀进去？”
扎扎讪讪地说：“笛卡大人一定有他的办法。”
在奈特轻描淡写地搞定了一座了望塔守卫之后，所有人对他的看法顿时来了个急转弯，变得非常敬畏。
陌生人让人警惕，神秘人让人好奇，强者则令人敬畏。
十几分钟之前奈特还是一名神秘陌生的人，现在已经加上了强者的后缀，在这群苦哈哈的农民眼里顿时就不一样了。
扎扎是个急性子，不代表他不识抬举。能够入选男爵卫兵的人，都是领地里身体素质最佳的，而能轻易杀掉他们的人，自然不是什么弱者。
笛卡从怀里取出一支哨子，含在嘴里，嘟嘟嘟吹了三声。
乌云完全地散开，夜空里的月亮显得额外明亮，繁星如洗，透彻如玉。
奈特表面上依旧懒散，可是暗地里感知全开，感应着四周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农民们紧张地喘息着。今晚过后，不知道迎来的是自由，还是屠杀。
过了大约十分钟，一声吱呀的声响从城门的侧旁传了过来，一个稚嫩的脸庞出现在阴影里。
他看到了这么多人围在外面，不由大吃一惊。
笛卡惊喜道：“你果然遵守了我们的约定。”
那个孩子假装镇定地点点头，让开一个身子，低声说：“你们快点进来吧，他们很快就要过来了。”
笛卡点头，第一个跟着从侧门走了进去。
雪夜中，月光下，一群黑影依次通过那扇侧门。
而此时的灰风男爵依旧在城堡的庄园里，睡的香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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