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刘邦踟蹰的疑问,本应该泪如泉涌的吕雉却生生将自己继续流出来的泪水全都吞进了肚里。她那不输于男儿的骄傲和倔强,竟驱使着她片刻前还泪流满面的俏脸上挤出一丝冷笑:“哼,你看不起我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吗?”
然而,正是冷漠到刺骨的安静,却比嚎啕大哭更加刺痛了刘邦的心脏。同样身为女子的刘邦明白,这样的事生在吕雉的身上,对她而言可不只是屈辱那么简单。在秦朝,未婚先孕对于一名少女而言,足以毁掉她们的一生。
吕雉此刻表现出来的冷漠和安静,与其说是坚强的灵魂将她支撑住不至于崩溃,还不如说是事物展到极致之后的回光返照——伤心痛苦得整个灵魂都破碎了,继而心痛得都忘了怎么去宣泄,怎么去哭泣。
趁着刘邦愣神的一瞬间,吕雉将自己皓腕从刘邦的素手里挣脱出来,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撒腿就往山下跑……
可是,天这么黑,山上的路又崎岖难行,吕雉没跑两步脚下就被什么的绊了一下——一个跟头往前栽倒下去,这一下若是摔实了,她一定会整个人都滚到山下去……
“啊!!!——”
就当吕雉近乎绝望的那一刹那,一条纤细柔软却也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腰肢——“都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能在这时候出手救她的除了刘邦还能是谁?她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儿调笑奚落的意思,反而更像一个严厉的母亲满怀心疼地在责备女儿——不过,对于母亲早亡的吕雉,她是感觉不出来的。(流魂:咱知道《史记》里吕雉她妈还在吕雉出嫁之前出过场,但这里不是为剧情需要给改了吗?)她只觉得刘邦这严厉的语气说得她心头一阵暖意上涌,已经僵硬的心脏也顿时被化了开来,被强行堵塞的泪腺也突然被冲开了——眼泪决堤的她终于“哇”的哭了出来,扑进刘邦的怀里——也幸而刘邦随时都在胸前绑了一件自制的紧身盔,这才没有让吕雉一下子撞破她身体的秘密。
等到吕雉哭够了,刘邦轻轻抚着吕雉的背,温柔地对她说:“这山里天黑了路不好走,我背你下山!”
还不等吕雉点头,刘邦就已经拉着她站起来,半蹲着身子把吕雉的双手搭在自己肩上,两手勾起她的脚腕,继而身子一趁,吕雉就已经稳稳当当地趴在了刘邦的背上。话说刘邦虽然天生就是个高贵乃至圣洁的女子,可她扮作男人的这些年,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男人,她刻意地去模仿和学习某些男儿的习气。而当一个人模仿学习得久了,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而此时,刘邦这近乎霸道的举动,则是她经常在逛窑子的时候,从其他piáo客身上学来的。
而刘邦这一系列有些强横无赖的举动,惊得少女双颊绯红。她静静地趴在刘邦背上,享受着刘邦身上那清新扑鼻的体香,悄悄地将樱唇靠近刘邦的耳际:“我爹……要把握嫁给县令的公子……”
刘邦身子微微抖了一下,也不答话,静静地听着吕雉接下来的陈述。
原来两个多月前,吕雉跟妹妹吕嬃被英布掳回了水寨。当晚,英布喝得大醉,看着这对如花似玉的娇滴滴姐妹,顿时兽xing大。吕雉心知绝对逃脱不了魔掌,可她为了保护妹妹,还是勇敢地站出来对英布说:“妹妹年纪尚幼,恐怕承受不了大王虎威。万望大王仁厚,让奴家一人为大王侍寝。”
英布虽然酒醉,但理智尚存。念及平ri里掳来的女子,在自己临幸之时个个都战战兢兢、哭哭啼啼。如今见着吕雉这么大义凛然地站在自己面前,随即觉得有趣。再加上他也厌倦了玩那些自己还没有提枪上马就哭闹不止的女人,吵得他连兴致都没了。若是到ji院去piáo,那里面的女人社会地位又太过于卑贱,一点都没有征服感。于是,英布在微微错愕一阵之后,便欣然答应了吕雉的要求。
就这样,吕嬃的清白保住了,可吕雉却为此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了黥面贼。幸而第二天,刘邦就带着樊哙和夏侯婴将吕家姐妹从虎口里救了出去。吕雉本以为噩梦就这样结束了,尤其是当她见到英勇俊秀的刘邦后,她甚至觉得这是自己苦尽甘来了……
可是,直到前几天,她在家感觉到身体不适,吕公便忙叫大夫来替她诊治。可检查的结果出人意料——吕雉竟然怀孕了。
吕雉虽然母亲早亡,家里却还有几个做事的老妈子教她男女之防。是故,她对这生儿育女之事也是了解一些的。吕雉身为千金大小姐,素来洁身自好。即使是与她芳心暗许的刘邦相处,也只停留在牵牵手的层次上。要说真正意义上与男子亲热,也只有两个多月前为了保护妹妹,委身英布的那一次。
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事情的答案不言而喻。可是,当吕公问起孩子的父亲时,吕雉却怎么也不敢对他说实话——吕家是名门望族,吕家的女儿又怎么能诞下强盗的子孙呢?
但是,吕公对这吕雉难以启齿的问题却不依不挠的追问。最终,从女儿嘴里套出了两个字:“刘邦。”
不可否认,吕雉是个有心计、有手段,而又不择手段的女人。她心属刘邦,希望成为刘邦的妻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当她知道了自己已经怀上了别人的孩子时,经过最初的惊慌之后,她的脑子里却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告诉爹爹,这孩子是三哥的,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āo办我和三哥的亲事。七八个月后,孩子生下来,我只要说是孩子早产,三哥也不会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念头,支撑着吕雉这些天还能强颜欢笑出来,更导致了她对刘邦更加主动且热情的追求——因为她觉得自己还能在这世上找到归属和幸福,她还有希望。而当刘邦yin差阳错撞破她已经有孕的事实后,她的希望便一瞬间破碎了,于是,她的灵魂近乎崩溃了。可是,刘邦却没有因此而看不起她,反而对她愈加的温柔,这才又使她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
如果吕雉曾委身英布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或许她真的能让吕公误以为刘邦便是孩子的生父。再加上吕公本来就比较看重刘邦,或许吕雉和刘邦的亲事就会水到渠成。
但是,知道那晚事实的偏偏又多了个吕嬃。正当吕公定下心来,准备筹备吕雉和刘邦的婚事时,小女儿的异常却引起了他的jing觉。吕嬃的心智毕竟不如吕雉那么坚韧,在父亲的反复逼问下,吕嬃将当ri在英布水寨生的一切合盘托出。
吕公闻言大惊,高呼“家门不幸”——可吕雉这么做的目的却是为了妹妹的清白,吕公也不好责怪她。但是,在把吕雉嫁给刘邦这问题上,吕公却改了初衷。他第一次见刘邦,就断定此人必不寻常,假以时ri必成大事。在沛县呆了这么些ri子,跟刘邦谈了那么多次话,吕公哪里不知道刘邦的浑噩和玩世不恭都只是表象而已,真正的刘邦心思机敏异常,一双琥珀sè的眸子几乎能洞察一切。
如若吕雉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刘邦的也就罢了,可如果等到吕雉嫁给刘邦,孩子生下来之后,刘邦才知道那竟是别人的“野种”,那时候此人大权在握,又会怎么对待吕雉和吕氏一族呢?
于是,吕公便打算将吕雉另嫁他人——最好是那种家业庞大,女儿嫁过去不会吃苦,但家里人却个个草包,蠢到自己被卖了还傻兮兮地帮卖他的人数钱的那种家庭。
于是,沛县县令家的公子便成了吕公的新目标。话说,刘邦刚刚将吕家姐妹救回沛县时,沛县县令见吕雉貌美,又到了出阁年纪,再加上他又垂涎吕家财产和声望,于是就向吕公提出两家联姻的请求。
当时,吕公看重刘邦,又看出女儿对刘邦留意。加之县令的儿子完完全全是草包一个,当下便婉拒了县令的提议。顺带一提,县令后来经过打探,得知吕公主要是因为刘邦才不把女儿嫁给他儿子,这直接导致了县令对刘邦不假辞sè。
不过现在看来,县令那草包儿子倒成了吕雉最佳的选择。
“女儿呀!莫怪爹爹心狠,那刘邦绝非池中物,你若嫁他,待他得知你腹中胎儿非其亲生,恼羞成怒之下不仅你有杀身之祸,我吕氏一族也有灭顶之灾。倒是那县令大人的公子,虽不成器却也敦厚。你嫁他纵不能大贵,却也不会受苦。”昨ri夜间,当吕公将这番话对吕雉说出来时,吕雉顿时觉得天塌地陷一般。
“三天之后,爹爹会为他的六十大寿大宴宾客,并且宣布我和县令公子的婚事。”吕雉静静地在刘邦耳边呢喃道,“到时候,你必须当着所有乡绅和父老的面,向我爹爹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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