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良那时候走路都是带风的,满脸红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鸦片鬼,因为皇帝终于同意了自己屡次的上书!
他同意召开议会!
钟家良为了议会,这些年翻译了无数著作,甚至光招揽的翻译就轻而易举的组建了一家“商务同文社”;
还有无数次的游说朝廷各个大臣,甚至于只因为对方是留过洋知道议会的,就不得不卑躬屈膝的巴结他们那些傲慢的小崽子,只为了他们回家后能给老爹耳边吹吹风;
还有给无数个无良记者、弱智写手、黑心编辑贿金,只为了他们在报纸上发表自己的付钱软文,以鼓动舆论,围攻皇帝。
而皇帝一开始并不同意,他坚硬不可撼动,宛如巨大的山岳,无人敢质疑他的决断,任何决断都不敢。
道理很简单,海宋平均每年都和清国打仗,有时候是大战役,有时候是地域间的小冲突,对手有时是绿营、有时候是八旗、有时候是湘军、有时候是淮军、有时候是福建水师,但不管是谁当对手,海宋百战百胜,打得满清爬不起来,这两年连来惹事都不敢了。
宋国官场最喜欢说的一个笑话就是:“猎人去猎熊,熊把猎人OOXX了;第二次猎人要报仇,又去,又被OOXX了;然后又去,熊看见猎人又来了,就问:你丫是来打猎的,还是来XX的?”
谁敢谁会谁愿意怀疑这样一位君王,大家都是清国人过来的。
虽然皇帝在两年前就召开了御前会议,各路从海外回来的官员齐集一堂,开始研究各国政体,这种事自然瞒不过大宋首富钟家良,但是虽然朝廷在研究,谁知道什么时候皇帝点头,也许永不许可呢。
皇帝不同意,钟家良一点办法没有。
但是事情就是在你看来一片黑暗的时候,往往转机突然来了。
一八七零年二月的一天,既是农历新年前夕,也是大宋皇太子的十五岁生日,一直巴结皇族的钟家良怎么会放过这种日子,在此半年前,他就召集谋士巴巴的商议了两个月,议题就是一个:“送皇太子什么生日礼物?”
最后他送了一台从英国专程买回来的天文望远镜,据说手工磨制这玩意镜片的师傅也是给皇家海军战舰磨制舰船望远镜的顶尖专家。
在巴结皇帝一家的时候,他看着英姿勃发的皇太子,有些感慨的说道:“时间真是快啊,我认识陛下的时候彷佛就在昨日,而现在我帝国未来的圣君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这句话本来没什么,但是皇帝却脸色一暗,凝视着自己一身海军蓝色军服的英武儿子,眼里却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丝忧色。
接着皇帝突然同意引入洋人体制,准备召开议会,若议会成功,就要制定《旧约》《新约》下的《民约》,亦即大宋宪法。
钟家良兴奋之余,直觉感到这皇帝的改变主意和他儿子长大成人有关。
但是这真是让人费解,钟家良本以为为了太子,皇帝还要更加圣裁独断呢,没想到却同意了实际上的君民同治。
不过皇帝的脑袋实在不是自己能揣度的,那可是仅仅听了传教士抱怨汉文难学,应当字母化之后,就当着众人的面在沙发上用铅笔随便划划,一颗用十分钟就发明了汉字aoe罗马拼音表的超级天才的脑袋,虽然只匹配清国官话,但是架构有了,改良一下适应粤语并非难事,十分钟就解决了多少外国人死活解决不了的问题,震惊了整个世界。
他说行那就行,自己去做就好了。
但是皇帝并没有全部开绿灯,他下令试点议员选举。
第一个城市选在大城佛山。
而且只先进行下议院的选举。
其实在皇帝同意之前,朝廷里已经在研究西洋各国选举之法了,民间以钟家良等人进行的研究比对也已经进行了十多年,一旦实行,选举方法早就准备好了,三年前连第一次人口普查都进行了,这不是问题,就看结果如何了。
选举方法的骨架也是海皇御口钦定的,那次会议,作为民间知名学者、工商业领袖之一的钟家良也被邀请参加了,在一片去过西洋和留学回来的老派官员和新锐官员面前,海皇盛装出席,穿着钦定为皇帝正装的胸前绣着十字架的黄色袍子和红色头巾坐在长长的椭圆形桌子最上座,在一片燕尾服里面,不仅显得皇帝极端重视这次会议,更简直如同定海神针一般让人敬畏和让茫然无措的大家感到安慰,他提出了以下几个原则:
一、不能让年轻人参选:中国传统标准的成年人只是十六岁,那其实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弱智年纪,只懂理想,不懂实际,是一群还没长成人的暴力猴子;因此年龄采用基督徒的传统,二十五岁以上为成年人;候选人要更老一些,三十岁方有资格;
二、无恒产者无恒心:因此不能让贱民来参与国家大事,即便是选举人必须是体面人,有一定财产;
三、不能让不信耶稣的人成为候选人:因为海宋以神立国,以圣经为至高宪法,无信仰者都是一群猴子,只会组建满清一般的猴山体制。
第三点说得坐在旁听位置上的钟家良不停的拽自己领结,冷汗和热汗直流,坐在他前面圆桌上的宋德凌扭头看了看他,一脸的坏笑。
最后会议议定的有投票权的资格如下:
1.男性;
2.年满二十五岁
3.居住投票地点两年以上
4.年纳四块银元的直接税,或拥有一佰元以上的不动产;
5.通过小学前学历认证,即认识圣经《四福音》所有简体字,认识阿拉伯数字并会百以内的加减法,会唱国歌(哑巴可以免去此条);
候选人与选举人资格相同,不动产规格提高到伍佰元,必须年满三十周岁。
不得候选资格者:
1.非基督徒;
2.褫夺公权者;
3.抽鸦片者;
4.精神病者;
5.文盲者;
不得投票资格者:
1.褫夺公权者;
2.抽鸦片者;
3.精神病者;
4.文盲者;
此外:
现役军人(暂定)、行政司法官、神职人员均无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两年内就职官督商办、官产中的各级职员均无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这一条就堵死了鸦片行业、造船局、铁路公司这些寡头企业,但是钟家良只是冷笑,他早就布好局了,从两年前皇帝召集朝廷官员开始研究各国政体开始。他已经可以轻松绕过官产行业不得参选这条禁区了。
选举采用国际流行的小区加复选,即以府为单位,每个府按人口算定议员数目,然后选出超额十倍的候选议员,这些候选议员在府互选,才能选中得中议员者。
但是设定为试点地区的议员选举不在府之列,这些议员可以选,选举资格一直有效,直到进行全国或者全府大选,也就是讲佛山议员即便当选,也不一定能开议会,要一直等,等到皇帝同意全国选举之时,他们才会以议员身份直接进入府议会,这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
但钟家良不在乎,钱就好像他的军队,有钱就有人为你效命,听他号令被他布局的人虽然可能竹篮打水,虽然可能浪费青春,但是钟家良这个大帅并不在乎,他只要胜利,哪怕仅仅是胜利的希望。
佛山选举,全大宋,乃至这块土地上第一次选举议员一开始,钟家良布下的棋子就勇猛无畏的冲出战壕,纷纷报名成为候选人。
这些人都是两年前从钟家良产业里分出去的,身份都是清白,和鸦片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了,但都是他的手下或者他的亲戚。
按照钟家良的指导,他们召集人手,挥舞写着自己名字的大旗在佛山闹市招摇过市,随时会停下马车,踩到车顶对着好奇看热闹的人群说些他们自己也不理解什么意思的演讲。
这些都是钟家良听从他国外洋人参谋的建议来的,但是很快钟家良就发现根本没用。
没用是因为他高估敌手了,佛山根本没有敌手。
富人们不懂选举是干嘛的,即便弄懂了,也抱着“枪打出头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那功夫扯淡不如自己有空赚钱”的中国人态度,根本不会参选。
而且整个大宋富人圈里都流传一个传言:“皇帝让我们选举,还要统计财产,完全是为了收税!”
财不露富嘛,结果富人别说报名当候选人,就算统计选举人的时候,也往往讲:“我没钱!”“我文盲!”
即是说别说竞选了,连选票都躲着走,投票都不会投。
有些教会学校里的学生和去过海外的人倒是很有兴趣,但是他们往往太年轻,根本不到参选资格的三十岁。
这些五零后的年轻人虽然艳羡西方弟兄的民主制度,但目前的社会中坚不是他们,而是从二零后到四零前的老东西,都是从满清文化中成长起来的。
结果佛山第一次选举极度凄惨,该地选民共有一万两千人,真正投了票仅仅二千三百人,这个城市因为皇帝重视,一口气在各处设立了八十五个投票所,一个投票所仅仅收到了九十六票,这是全城最高的了;其他的十票八票不等,有六十处竟然各得一票,估计是某个路人闲的难受进去投了玩玩。
很顺理成章的,最重视选举的钟家良鸦片团伙大获全胜,只要报名当候选人的,没有选不上的。
初选得胜,十选一的复选更是轻松,很多其他候选人一听对方是钟家良的人,稍微一说,就老老实实的把票投给了他们,很简单啊,多条朋友多条路嘛,人家志在必得,我何必挡人家路,况且这议员又不知道能值几个钱,哪有给钟老爷帮个忙实利大。
其他的人也好对付,私下里请顿饭,十元买一票,没有难办的。
真是死心眼的,都是在洋人那里留过学的家伙,不过已经孤掌难鸣,初选得胜的人大部分都投了钟家良的手下,他们那点坚持算什么呢?
所以复选之后,佛山第一批议员,全部是钟家良的人!
就是在这次选举中,铁路黑帮干将方秉生受到了钟家良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