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雨晴却是使足了力,她向着人丛里左右一分,只碰得一个一个不住的往后乱跌,转眼间她也分开了一条路来,可怜兮兮的独自一人在后狂追而来。
不多一刻,待我已逃出危境之后,便故意慢下步来大模大样的往前而行。朱雨晴却在后边紧紧追赶。
我突然往南面走,因为南面有大河阻路,我要让朱雨晴的性命终结于此。岂知她却紧追不舍,也许她心想:“逼迫你到河边,我看你还往何处逃去?”
到了河边,远远望见白茫茫一片波光,心里暗自叫声:“朱雨晴!是你自己要走到这一条绝路上来的,可怪不成我欧阳孑然了!”
朱雨晴来得甚快,眨眼功夫已经赶到后面来,二话不说,举刀便向我劈面砍来。
我往后远远一眺望,见后面再无其他人追来,便放下些心来,因为此女本领甚是平常。我故意拿背面对着她,看她的刀砍近后背时,我突然一个转身,只起右足照定她的手臂飕的一腿,踢个正着!她那刀只随着满臂的酸麻“咯啷”一声,便坠于地下。
我乘势又是一腿,踢中她肋下。朱雨晴这下一个立脚不稳,仰面一倒,跌了下去。
我心中不无得意,遂又抢进一步,举拳欲打。岂知这朱雨晴一个鲤鱼攻水之势,直跳起来,反向我当心一拳。
我欲避不及,急把身子一偏,肋上已被打了一下,虽然不甚沉重,也觉有些力量。
虽受了她一拳,但我这下却连眉头也未皱一下,笑声:“小美人,别猖狂得紧,你今天就拼一个鱼死网破也奈何不了我的。”
说罢一连数拳,向朱雨晴打来,朱雨晴许是刚才得手心里不怕,也勇猛地还击,两个人又重新斗在一处。
初时我故意让着她,无甚高下,待到十个回合之后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就来真的,这样朱雨晴渐渐抵挡不住。
又是三四个回台,只打得她呼呼气喘,粉汗直流。我故意卖个破绽,让她一腿踢来,我右手起个独劈华山之势,向那腿上一托,竟跌出一丈多远。然后又起个寒鸦扑水之势,直扑过去,趁她跌在地上,尚还没有起身,急将右腿一屈,压往他的腰肋,举起拳来没上没下的一顿乱打。
这下只打得这个不知好歹的朱雨晴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遍体鳞伤,已然命在顷刻。
我瞥见地上边有方才跌落的那快刀在旁,不想再逗她玩下去了,便伸手拾将起来,欲待一刀结果她的性命。
忽然,眼前起一道光华,耳旁边听得高声喝道:“孑然别再杀人了,还不与我住手!”
抬头一看,乃是红萸到了,急忙将刀弃去,双膝跪地相迎,说声:“恩师,何时到此,弟子叩见。”
红萸把手一挽,回说:“不消如此。我且问你,为何你要滥杀无辜?”
我见泊雨晴受伤已重,倒在地上,口不能言,头部突然疼痛起来,面前红萸的形象在我心中忽而善良,忽而邪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
许是见我一副痛苦状,红萸又追问道:“孑然你到底怎么回事?表情这般痛苦?”
红萸关切的眼神略略使我的神志渐些清醒,这时她善良形象才在我心中出现。我眼中已然含满泪水,动情道:“回禀恩师,弟子自从在韩府截杀剌客后,遭到了妖人的暗算,心中抵制不住邪念的暗生,迫不得已才杀人越货,枉杀生灵。现在弟子可是身不由已啊!”
红萸听罢,摇摇头一脸失望,痛惜道:“世间何以会有此种毒辣之事?”她沉吟半刻,才安慰道:“你且放心,今日就随为师回去,为师此番一定治好你这怪因。”
我道:这可能使不得。“
红萸道:“为何?”
我道:“万一我心中的邪念复发,可能会危及到你们的生命安全。所以还是不回去为妙。”
红萸道:“这样不行!回去就是为了将你治好,为师可以冒险行事的。”
无奈,我只好答应红萸的要求。
这时红萸见我手中拿着朱雨晴的刀,便问道:“你的仙剑何在?”
我说:“在店房中没有带得出来。”
红萸道:“原来你空拳来的。”
我道:“是。”
红萸道:“那为师就先随你去将它取回来吧。”
我道:“谨遵师命!凡恩师吩咐,焉敢不听。但店中尚有弟子宝剑、行囊,必须取出才好。”
然后,还扶起地上乃处于昏迷状态的朱雨晴,随着红萸往西湖道而去。一路之上,红萸沉默不语,如今也只有她能将我的话信以为真了。倘若换了别人,我想早把我活生生杀了。我想应该是红萸仙见我年已被逼成这个样子,已是十分狼狈,竟动了可怜之心的缘故吧,否则她不可能不深究其因了。
于是我又问道:“师父今日何以这般相信弟子?弟子此间做了这么多坏事,师父乃不怪罪于我,孑然感激涕零之余,也有些不解。”
红萸这才从长久的沉默中发话道:“若论你这一久来所作的行为,杀之原不为过。但看你是个外世来的孩子,又受重托来大宋替岳飞伸冤,如今却生性大变,虽危害人间,恐怕也是事出有因,所以为师暂且相信于你。如若你说的都是真话,为师这样做也是好让你以后的日子回心改过,做回常人。”
我心中自是百感交集,也不再说,遂同着红萸向北而去。
背上的朱雨晴被我打得寸骨寸伤,红萸才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记得,后来晕了过去,人事不知,直至文锋等因不见了她,才禀知彩鸾等请人分头找寻。青儿终于在我们回来的路来遇着了我们三人。
先时一路走着,没留心到背上的朱雨晴。突然她就口吐白沫,一息奄奄,于是急放奖下来,叫红萸商量搭救。
这时青儿就不象红萸仙那样和详客气了,她一见到我就怒气横生。我因受不了这样的剌激,头一下子又疼痛起来,青儿,包括红萸、朱雨晴在内,她们的形象忽然在我心中又变成邪恶的人了……
我搁下她们,又重新逃走了。
青儿与红萸正在发愣,恰好彩鸾正与文锋领着众人正搜寻到此,见红萸青儿回来,知道是凶多吉少,各吃一惊,同来问讯。
文锋说:“此间不便医治,不如回到他的家中再作区处。”
彩鸾连声道好,众仙侠及众捕役遂一同出了河边长道,取道朱家而去。
那花朱雨晴由红萸等送至她自己家中,开了大门,背至内房,放在床上。
青儿起右手向他唇上一按,尚有一丝微气,忙令捕伙们买些陈酒,炖得沸滚,向身旁袋内倒出金创起死回生丹十粒,交与红萸,化在酒中。又帮着把她牙关设法撬开,将药灌下。
不多时,但听得腹中一阵雷鸣,药力已到,喊一声:“疼死我也!”回过气来。
文锋等多来问话,朱雨晴尚口不能言,伏枕叩谢。少顷,觉得腹内大痛,下了无数的血。这痛尚还未止,倏又晕了过去。
红萸心中不解,急把脉息细细一诊,那肝脉异常跳动,知是伤动了肝经,幸得在无名湖斩了白獭,得有獭肝。此肝专治肝疾,真有夺命之功,遂在药囊中检出一叶,吩咐红儿用开水磨化,送入口中,待他徐徐咽下。
果然,这药很是灵验,不多时朱雨晴渐渐的又苏醒转来,才向众仙侠答话,把她追赶孑然如何被打、几送残生、幸亏有红萸仙的到来,喝住孑然,后来不知如何未死,幸遇相救的话,述了一遍。
彩鸾闻言,才道:“多夸有了红萸仙姑的急时,否则这雨晴怕是送命了。”
红萸道:“其实这都不是孑然的错。”
彩鸾不解道:“仙姑何以这么说?”
红萸就将遇着我后,我与她说的情况重说一偏。彩鸾听后,却是半信半疑,但因是红萸口中说出的,碍于此,才勉强同意我的遭遇。
这一天,令众人更多加兴奋的事却是视缨的到来了。神缨何许方神圣?这就得听彩鸾与红萸的解说了。
见神缨来后,彩鸾大喜,道:“神缨既到,如今看来,何愁孑然不屈了。”
众人皆点头称是。青儿不知其细,便问:“神缨前辈是怎来历?师父这般器重他?”
彩鸾道:“你等还不明白么?我们下昆吾山的时候,分携二把仙剑,乃昆吾山所炼,名锟铻、飞龙剑,光分青白二色。我得的是飞龙剑,其色属青。如今已交与青儿此剑。红萸是锟铻剑,白色。而那锟吾剑,红萸传与了孑然。二剑之中,此剑最是锋利无比,运动时有一道白光,耀人眼目。连次我与彩鸾姑捉拿他,每见他手中仙剑白光逼人,你们也曾眼见过的,我疑心此剑必已浸入邪气。一旦仙界的物事在凡尘有何变异,天界会能感知得到,然后会派道法高精的道仙下凡,以期剪出祸患。”
众人方知底里。
这时,天已昏黑。众仙侠商量,今夜擒我后收回仙剑,一定要成功,不能再放我走也。
但想到朱雨晴伤势甚重,必须有人服侍方好。想今夜既有神缨道兄帮助,我们何必要许多的人。
彩鸾便道:“红道姑、青儿等,尽可留在此间作伴。我二人与一同前往,不知红萸仙姑意下若何?”
红萸道:“彩鸾妹所见甚是。”
计议已定,各人装束停妥,先后出门。
众捕役其时尚在朱家未散,见红萸等要到西湖道去,文锋问:“可要弟兄们相随?”
红萸回说:“不消。你们连夜辛苦,今夜且各回去,略睡片时。我们倘把孑然获到,明日一早到朱家来交与你等解往县署就是。”
文锋等多跪地叩谢。叩毕,各自散去。
红萸与彩鸾及视缨取道往西湖而行。到得昔日那店中,街上正敲三鼓,且不去惊动主人,一跃上屋,多在屋面守候。
不多久,忽见庭心中有一道青光,往上直冒。三人认得白的那光正是我的仙剑所化,遂各拔出自己仙剑,临风一晃,也化出两道光来,打个照面。
我见有三道光往自己而来,便将仙剑敛住,面前现出三人来,其中一个不知是谁。于是启动尽行器,划出的白光似如弩箭离弦,瞬时往西南速飞而去。
后面的红萸大怒,她令彩鸾与那个神秘人物站到后面去,而自己急使遁法向我追来。并一后面大吼道:“孑然!你为何一再辜负为师的心意?怎么今日才到半路就跑回去了?”
我往前而飞着,红萸此时在我心中是一个邪恶的神仙,她岂能感化得了我?
神秘人物不知何故,就问彩鸾,“红萸仙何故还这样对他?”
彩鸾因道:“说也话长。红萸曾收他为徒,传他剑术……如今他已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了……”
神秘人道:“这是红萸铸成的错。应该由红萸自己处之?”
彩鸾跌足道:“我们岂知他这样的人,学剑之后会变得邪恶,竟把红萸教之往坏处尽使,负了我们下山传道的一片苦心。此刻红萸拿他去了,神缨道兄还须助我们一臂,快把这孽障擒来,好替地方除害,并为道兄稍赎前愆。”
原来那神秘人中神缨。
神缨大惊道:“彩鸾道姑说来,难道这孑然如今已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了?”
彩鸾苦笑道:“孑然现已是个邪气侵身之陡,造恶多端,擢发难数。就这临安的西湖上,他才来得数日,已犯案累累,盗案、命案,一桩桩紧跟而来。官府为拿他,捕役朱四等不是被杀死,就是气愤而亡。朱四的女儿朱雨晴倒是一个女中豪杰,一心要与父亲报仇,要替上官为民除害,今日又被他毒打一顿,命在垂危,这是道兄迟早会亲眼见到的。”
这一席话,只说得神缨目瞪口呆,一言不答。
半响他才问道:“我还想再问仙姑,这剑遁可否传授他了?你们下山的时候师父曾经说过,倘然遇有传人,千万莫传吐纳之术,道兄如何不分良莠,擅把秘法传他?如今闹出事来,莫说他作事残忍,有伤天地之和,仙姑怎对得天界与众家仙侠?将来世上的人,岂不把个侠字愈看愈坏,居然与盗贼一混为一谈!我等日后有何面目再回到昆吾山去?”
彩鸾听神缨的话,一句紧似一句,她之前万不料她们的得意弟子我竟已变成十恶不赦的恶人,懊悔不迭,恨不得立刻把我拿来碎尸万段,回说道:“缨兄,且慢责言。孑然既然作恶多端,是我们失察,误把剑术传他。今得待我们帮缨兄等把他追回,见过众仙侠再行处治,以赎前愆,不知可好?”
神缨尚未回答,只见西南上一道剑光,是红萸自飞而回。二仙侠只道我已经被擒,站住了脚,等候红萸到来上前问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