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成道:“真正是声息全无,且是直到三更方回。”
高正年吩咐他去,传陆氏到案问话。
陆氏候诏进来后,高正年便问道:“你如何晓得手迹出自欧阳小厮之手?此事关系到官府以后查案的方向,决不可妄指,否则会绕乱干差办案的。”
陆氏供述道:“民妇也未曾亲眼见过此人,自是不敢妄供,是这留言才知道他的来历。”
高正年“嗯”了一声道:“好了,今既然已闹出这样的案来,以后可得速当报与此地巡捕,别等逗的久了才报官,这样岂能抓住那个狂人。”
陆氏战兢兢的连称:“晓得,民妇晓得。”
遂叩了头,退了下去。
高正年又唤此地的巡捕头,传四邻及行伙问话,这些人一个个多说:“那杀人之事,因在深夜,因此一概不知。”
高正年问小差役:“扈成平日做事若何?”
扈成手下小巡捕忙答道:“扈大人平时做事很是负责,小的们来时都听候扈大人吩咐做事,从未有失过。不料前日这个欧阳小厮却是厉害,我等也有所疏漏,未将其抓获,是小的失责,与扈大人无关。”
见手下之人都替扈成说话,高正年只好点了点头,吩咐他们出去开始验尸。原来被害者的左右两手齐腕被剁,颈间有致命刀伤一道,长七寸三分,深三寸八分,自喉间勒下与后面颈皮黏连无几,确系利器所伤,其余的没别的伤痕。
高正年亲自细看一遍,传谕填明尸格。又到房中房外踏勘一周,问扈成:“你可曾自己看过前门后户有无被撬被挖痕迹?”
扈成回说:“没甚么踪迹。”
高正年并不放心扈成,吩咐差役上屋查看有无碎瓦。
少顷,查看屋瓦的差人来报:“小的们查得屋上虽有碎瓦数张,但多半系旧时所损,新碎的只有三片,看不出往来脚迹。”
高正年默然多时,传扈成到案,说:“本官已决意为陆氏伸冤,念她家境况糟糕,你等马上出钱备棺盛殓,务必缉凶讯办。”
谕毕,又命差役把我留下的纸条带回入库。扈成见高正年未因自己的失责面怪罪下来,心中感激涕零,忙叩头称谢。
高正年又令干役上屋查看一周有无形迹,旋据回禀:“并无一张碎瓦。惟卧室后屋上杀死金铃小犬一头,皮毛已腐。”
高正年就知道:我必定不是寻常鼠窃,疑心此地之案或者竟是我所为,否则两处何以一般的门户不开。出此巨案,屋上边又多没有往来脚迹,世上那有许多轻身来去的人。
遂向陆氏把方才验尸之事,略述一遍,说道:“本官疑韩府与陆氏这两桩案件或是欧阳小厮一人所为。但那孑然究因何事到此,陆家的纸条从何而来,必须缉到凶手,方能水落石出。”
陆氏点头称是。高正年起身告辞,陆氏送出门外方回。
高正年归到衙中,闷闷不乐,立刻标了两道朱签,一道给干差赵二捉拿外世人欧阳孑然,立等讯问;一道差干捕朱四,严限三日捉拿剧贼欧阳小厮到案,不准迟延。
干差赵二、朱四当堂领签,分头自去。
赵二感到此事压力甚大,因我并无住址,况且人皆闻我是一个飞檐走壁极有本领的异人,当然觉得很是棘手,必须邀齐众捕役商量。他要促拿我,对他来说是刻不待缓的要案,岂敢怠慢。当天来到西湖边的客栈中细查,向店家说明“奉官差遣,立刻提人”的话。
店老板说:“这个欧阳孑然于昨日出门,至今未回。我还未曾得以见过他。”
赵二知道他们皆是掩饰之词,一再盘问,店老板一口咬定说:“真不在房中,若上差不信,不妨请搜。”
赵二无奈,拉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二,到僻静之处,细细盘问他,道:“你家主人说的可否真话?那个欧阳小厮究竟往着那里去了,那日夜里这小厮可是住在店中,抑或不时出外?”
那小二不知利害,回答说:“我家主人在店中的时候甚少,白天出外进货,夜间也还要去临安夜市去做生意。三更天才回得来,他当是不知这个人了。”
赵二又问:“出去的时候,可见他穿何衣服,回来时却又怎样,是否有遗下的东西在。”
小二道:“白天出去,和晚上回来穿的为同一身衣服。他根本就没留下任何证物。”
赵二寻思半晌,道:“那个女的呢?难道你也不知她的去向了?”
小二道:“那女的是与她一路同来,但他们二人并未同居一室,夜深人静后也未去查房,因此未曾知道二人的行踪。”
赵二微笑道:“难道他二人未有进行住店登记吗?”
小二道:“那自然是要登记的了。”
赵二道:“就是了,既然有住店登记,那他们的签名总还在吧?”
小二道:“那是自然。”
赵二道:“那好,你只管跟着我去认认,有条纸上的手迹是不是他们的就行了,只此一事,其余的事决不难为。”
小二道:“去去也好,我们就走。”赵二大喜,同到店堂中,向店老板说道:“本官暂带小二回衙问话,去去就来。”
店老板不敢拦阻,任他带去。
赵二回来来后,缴了朱签,向高正年禀明道:“高大人,顾青儿不在,带得小二到案请讯。”
高正年传谕:“免坐法堂,带他至签押房听候问话。”
赵二答应,便把小二带至签押房中,高正年问了数句口供,也与赵二回禀的一样,命把昨夜我留下的纸条上的手迹令他认认。
小二见了字迹后,点头一口咬定:“果是此人的手迹。”
高正年又问:“昨夜二人何时出去,你可知道?”
小二道:“这个不知。”
方高正年又问:“你的店中可有其他人出入?”
小二道:“怎的没有?我们店生意甚好,时时皆有客人来住店。人多了,我们也没太留意他们的来因和行踪。”
高正年问毕,未获到多少线索,知道这张纸条系我所留不疑。心中喜道:“现在可以确定此案九层系欧阳小厮所为,他身边还有一个叫顾青儿的女孩,说不定她可以协力我等查案,此案须得细细察访。”
当下踌躇了一回,吩咐:“赏给小二一吊大钱,让他与本衙合作协助调查案。”
小二领着高正年的口谕回去后,传给店里头的老板说道:“官府让咱们留心寻访欧阳小厮下落,如有消息,速去报知。”
店老板无奈,只好恨恨道:“官府传下的命,咱焉敢不遵?你等只管多留意便是了。”
高正年又传朱四到衙说:“陆氏的一案与韩府一案,看来欧阳小厮一人所为,必须将他捉拿归案,方有头绪。遂传谕他协同各捕,赶紧缉拿。”
高正年下命令出了一道赏格,张挂四门。“有能拿获欧阳孑然者,赏银三百两;知风报信,因而拿获者,赏银一百五十两。”
顿时传扬出去,闹得此地的人一个个谈论此事,当作新闻,那风声不久就已传我耳中。心想真是个:“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古代虽没有记者、报纸、电视、网络等传媒,但新闻传播速度也是很快的。
自从我在陆氏家杀死其小女、劫了金钏后,便深夜回至客店。若论平时闹出了这种血案,恐怕早早的就远走高飞了,焉肯逗留境内?可如今我却似以麻木不仁,竟不对自已所作的事有一点恐慌感!我越来越觉得自己正渐渐地变成一个十分邪恶的人了。
我的思想其实已被另外一个人的思想所占据。我的所作所为,便是他的思想所然,我已无法摆脱其控制。
这个人,便是浪非。他已拜了秦相府的神秘法师为师,学得浑身剑术,自恃着世间少有,天下无双,没想到他却将恶念注入我的心中,让我来代替他完成危害人间的恶行。
但这一切的最终操控者却是他背后的二大恶人——神幽法师和秦桧。
现在,我已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随时随地都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当然,这些所谓的大事都会是危害正义的恶劣行径。即便有地方官追究,却也奈何我不得。因为我令人生长畏的各种超强技艺。因此我只管放大着胆,仍旧住出入不忌。
我白天会到一个别人不知的地方,闭着房门尽睡。到了晚上,他就悄悄出来,干些杀人劫物的造孽案儿,人们那里得知。
因为西湖地的街道甚长,并且除了南路,其余乃是四通八达的所在。今夜往了东边,明夜又往西而去,今夜走的是大街,明夜又是小弄。觉得街上边的富户却也不少,妇女中有姿色的也见了不知其数,心上很是得意,暗说:“想不到小小一个街坊,却有这许多殷实居民,绝色女子。
虽然店房中有人说起县太爷出了赏格,捉拿在陆氏地作案的我。呵呵,如今看他往哪里拿人?可见做官的人,真是胡涂的很,不把案情详细想想,现在我是什么人?你等能捉得了吗?胡乱的悬赏拿人,真是自不量力。
但他既已出了赏令,我索性在这地盘一多做几桩事儿,看他奈何了我。只怕他的前程反要有些不妙,这一顶乌纱帽子头上边要戴他不牢。“
心中定了这个恶毒主见,就在意要在西湖道上多闹出几件案来。
一夜,我来至东街一条延月巷中,见巷内有家富户,住的是三开间五进高房,他就迸内盗银。这富户一看就知是个视钱如命的人,半夜三更还在那里一手揭着帐簿,一手握着算盘,不知他算些怎么帐目。
我站在屋上,候他约有一个更次,那算盘还咭咯咭咯的打个不了。我等得性起,把两足抱住檐头,起个金钩倒挂之势,将身体荡至檐前,睁眼往里边一看。
见户主坐的台子旁边有只大箱,箱内藏着许多银子,也有是整块的,也有是零碎的,也有是封着的,也有是散放着的。见他算一回帐,把散放的银子包成整封,藏在一边。
我见了,心想:“此人不知作何生理,却有如许金银,留心看他台上帐目。每结一帐,必有一个手折,却原来是把着银子借给人家,收取重利积下来的。”
看了一回,见抽斗中尚有无数折子未算,有些不耐烦了。腰间抽出剑来,拍的一声,把窗子劈开,飞身跳将进去,喝道:“如此算帐你辛苦了。俺欧阳孑然路过此间,要与你借几十两银子,你可答应?”
这户主听窗上一声响亮,忽然飞进一个人来,与他讲话借银,只吓得魂不附体,大喊:“好个不怕死的强盗,你敢深夜到此抢劫我的银子。家丁们在那里,快快与我拿人!”
一头说话,一头起手战兢兢的关那银箱。
我听他叫骂,冷笑一声,手起剑落,竟把他杀死于地,即在箱中拣了六个顶大银包,每包约有百两左右,再多觉得沉重,不便拿了,始不慌不忙飞身上屋而去。
等到他的家属与家丁等听得声喊奔进来时,因他这间藏放银子的房屋平时妻子等也不许轻易进来,众家丁故此只在房外叫喊,他的妻子独自首先进房,见丈夫已经被我杀死,大声哭喊起来。
众家丁始纷纷入内,闹做一团。因杀人的凶手隐隐先曾听他自报姓名,好象前面有个“欧阳”二字,上面的两个字是“孑然”,故此收拾尸身,等到天色黎明,投官报验。这些人就说只晓得是一个欧阳孑然的人,求县缉拿。
高正年见状同,验过尸身,分明与陆氏被杀伤痕一般无二,愈信陆氏与韩府的两案必系我一人所为。但朱四缉捕不力,他回衙后便传朱四上堂申斥了一番:“本官姑念平时办公尚勤,暂免比责。勒限明日务将凶徒拿获,违干革办,决不再宽。”
朱四叩头答道:“奉大老爷之命,捉拿剧贼欧阳孑然,小的连日同差伙们到处访拿,怎奈毫无下落。今既又出巨案,自当格外留心。但明日决难即获,还求开恩展限数天。”
高正年诱掖他道:“本县也知道此案很是难办,但你既充捕役,说不得要辛苦些儿,只要拿到重犯,自然从重有赏,况你是本县中有名的干捕,若然此案不能即破,岂不把你往日声名付之一旦,你也何颜再在本县当差。并不是本县今日不许展限,只因此贼迟获一日,怕的是地方上血案愈出愈多,那里更还了得。你须上紧缉拿,方不负了你的英名,又可替本县分忧。你要再思再想。”
朱四始诺诺连声,站起身来,下堂欲去。
忽然堂口来了许多喊冤的人,高正年吩咐:“暂起一旁,且慢下去。”
一面令值堂差役把喊冤人带来问话。原来共有三起的案。第一起是西湖道东街桥口区居民吴家有个女儿,年方二八,昨夜四更以后被人奸杀。临行盗去钗环首饰,约值百金。第二起是西湖道西街,有一家珠宝店儿,前夜三更时,忽有飞贼越墙而进,盗去珍珠二十颗,东珠二大粒,玉搔头十支,珠凤一对。店伙觉察,睡梦中起身捉拿,被贼砍落右臂一只,延至今日午时身死。第三起是西湖道北街一家首饰铺中,昨夜天明时被盗赤金五十余两,金钗十二支,金耳环八双,杀死学徒一名,人头不见。一个个叩请缉凶伸冤。
高正年问罢,暗想:“好一个大胆的欧阳孑然,连夜闹出这许多血案,地方上的百姓何辜遭尔毒手,岂可一刻容他?”
遂传谕各人:“暂且回去,预备尸场,听候验尸核夺。”
并传谕刑仵、书役人等,立刻随赴西湖道相验。朱四也跟随着同去。
呵呵,别看抢盗走这么多东西,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动心。这可是上面的旨意,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