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阳光透过周边枝叶上的露水散发着淡淡绚丽的光芒,虽说是初秋的季节,但山野之间的雾气已经有些许厚重了,几个土夫子打扮的人匆匆从其中一间木屋中走出,由一个身穿老鼠衣的人带引,不一会便消失在宛若淡墨中国画的世界之中,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之中,陈博隐约可以知道一点关于底下那个墓穴的情况,已经有三批人进去后至今仍未出来了..........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评定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不远处一曲京味儿十足的《空城计》传来,不是传统京剧的唱腔,带着几分秦腔夹杂梆子的味道,声音里有着一抹寻常人难以模仿的沧桑悲凉,在这举目四望全无人烟的山野之中传的很远很远.......
陈博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算不得魁梧的身子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军用风衣,腰部似是完全没有一丝力量一般,软软地塌着,手中拄着一条似是价格非常不菲的高尔夫球杆,自娱自乐般在那双由乡间手艺完成的小牛靴子上打着节拍;似乎是注意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那人转过头来,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已经记载了几缕不易察觉的风霜,嘴边的一圈黑硬的胡渣似是为了凸显这个男人身上曾经沧桑的故事一般,一根根倔强地竖着。
“为什么停下来了??我从来没有听到有人用这样的唱腔唱京剧,很特别,嘿!!还别说,韵味更足了!!”陈博从口袋中掏出香烟,给自己燃了一支,他说的可不是讨好的话,从小陈博便在老太爷的影响下,深深爱上了这一门韵味深远的曲调艺术,过去陈博接触的土夫子都对不熟悉的人存在一定的芥蒂之心,所以他并没有上前递烟的意思。“再来一曲怎么样??”
穿风衣的男人闻言嘴角露出一抹谦虚中带着几分自豪的微笑,这一笑容让陈博的内心一阵不平衡,这家伙长得有味道也就算了,你一个地下工作者的土夫子整这迷人的气质干啥!!看来干土夫子是屈了才啊!!若放到影视圈,指不定那啥杰伦的电影《刺陵》中陈道明的角色就被他取代了;只见他紧了紧略微宽大的风衣后,操着温柔而磁性的声音说:“再来一曲也不是不行,怎么也得赏一支好烟抽抽啊!!”
陈博闻言哈哈地笑了一声抛出一支烟盒内所剩不多的白金小楼,指了指手中的另一包六块五的中南海说:“我这个可不是什么好烟!!不要看不上,这个世界上能抽我这包烟的人可不多。”
“谢谢!!”风衣男子抽烟的动作和寻常的人不一样,用拇指和食指把烟捏着,其余的手指几乎完全遮住烟头的火光;由此看来此人必定是在野外作业经验相当娴熟的土夫子,对于这一动作陈博并不陌生,一些烟瘾大的烟枪型土夫子在野外作业时都是习惯这样的动作,唯一的好处便是能很好地在黑夜中隐秘火光。
从不相识的两人便犹如几十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天南地北地侃了起来,风衣男子的岁数不大,聊起一些旁门左道来竟也像模像样地,甚至连陈博所居住的村子里一些玩鹰熬鹰的土法野路子也能有板有眼,让陈博的内心不禁萌生出几分崇敬之意。一来二去,等陈博身上携带的香烟几乎见底,两人已经亲热得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贤弟地叫起来了。
从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开始,风衣男子的眼睛便没有从陈博的脸上移开过,脸色也由开始的惊讶好奇转变为一种奇怪的神色,双眼之中更是写满了兴趣以及期待;他这一神色让陈博的内心一阵恶寒,这个长着桃花眼的家伙不会是有什么基型的兴趣吧!!“大哥,那个.......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奇怪,奇怪!!有趣,有趣。”风衣男子似乎是见着奇怪的事物一般,对着陈博的脸连连点头。“贤弟啊!!我这人学的东西很杂,唯一能摆得上台面的也只有风水相术了,浑浑噩噩地虚度了几十年,观人的面向不少,但你这样的面相我还真的第一次遇见。”
“大哥直说就是了。”陈博的内心忍不住一阵郁闷,哪怕是你长得帅,气质好,也不带这么寒碜人的吧!!你才面相奇怪,你全家都面相奇怪。
风衣男子把最后一口烟吸尽后硬生生地把烟头熄灭在手掌上,再小心地把烟头放入口袋之中,这是土夫子们最普遍的作法,尽量不在盗洞的四周留下一点证据。“命分三等,人有三教九流,我观人无数,你这样二十一岁以后完全看不见运程的人,我还真的第一遇到。”
“二十一岁以后完全看不见运程??什么意思?死了么?”陈博的内心之中忍不住一跳,他依稀记得自己那个在风门混迹了一辈子的五舅公也曾经说过这么一个相似的话语。
对于五舅公的最后记忆,陈博只停留在村子里唯一一个庙宇前的老槐树下,那个平日里仗着刁钻的嘴皮子给庙里烧香的客人解签看相的庙祝,脸上的神情总是笑眯眯地带着乡村农民特有的淳朴以及憨厚,一堆皱纹夹缝之中的眼睛带着让人不易发觉的狡黠,每次庙会结束后的黄昏,五舅公便会端坐在面前老槐树下的石墩上,用自制的大烟锅抽着添加了各种药材香料的旱烟,不时用烟锅在沾着泥巴的鞋底上磕磕,笑眯眯地望着纷纷就着黄昏的光亮往家里赶的人们,大声感慨人生如棋,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痛快地笑死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就这么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预测,甚至死前还大言不惭地抱怨是自己泄露天机太多以致报应来了的老人,他当初所说的话语陈博能相信么??
“没有死,人若是死了命运便会终结,但你二十一岁以后的命运便犹如此时山野之间的景色一般,被一层层厚厚的白雾遮挡着,像一张空白的纸,存在,却完全看不透,怪哉!!怪哉!!哎!!兄弟你也不必如此的沮丧,可能是我的本事不到家也说定。”风衣男子望着正在沉思中的陈博,一脸古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八卦形状的小盒递给陈博。“这个盒子你随身佩戴着,看你的年纪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吧!!可能以后能帮到你也说不定。”
等陈博回过神,那个如迷一般的风衣男人已经消失在淡淡的雾色之中,剩下的便是他那偶尔挥动手中高尔夫球杆的潇洒背影,以及空气中传来算不得真切的秦腔特色京剧,“我站在城楼观山景…….竟却是司马发来的兵……”
那只八卦型的小盒子陈博来不及细看,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后放入怀中的衣袋里,提起手中的背包便向不远处供人居住的小木屋走去,大手一挥,豪气万千地甩下几张百元大钞换来木屋中最小的一隔间二十四小时的暂时居住权;把湿淋淋且充斥着一股腥味的被褥挑到一边,陈博倒头便在坚硬的木板床上沉沉地睡去;内心里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他不愿像那个气质上好的风衣男子一样,把近乎半辈子的时间花费在风水相术以及寻龙探穴上,到头换来的也只是一脸风月沧桑以及双眸之中流再多泪也洗刷不净的故事哀愁;至少如今这一刻陈博是很满意现今的生活状态的,古人常说,浮生偷得半日闲;这样天天闲散着过挺好不是么??
至于风衣男子最后那句二十一岁以后见不着任何运程的话语,陈博这个天生的乐观派人士也没有过多地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倒腾了几年赚取出土器皿价差的他,一直信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反抗不了命运转动的齿轮,还不如顺其自然更好。
木屋的远处的天空下,一群麻雀欢快地跳跃在藤枝蔓叶间叽喳多嘴,它们看到的天空仅是地平线尽头的一角,或许,在它们的世界里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短的距离,秋过南飞的鸿雁要飞一个季节的时间方会轮回往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