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坐下。”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寻声看时,却是立在门口的三个精壮汉子,他们就是刚才的那几条黑影。
蒋星浩把手里的油墩子往桌上一放,就在桌旁坐下,抬眼见郭海跃仍在犹豫,就伸手把他拽到凳子上,按下了他。
蒋星浩对那几个人打量了一番,说,“看来你们当中没有主事的,能不能叫他快点来啊,有事问事,没事我们就回去,这深更半夜的,连觉也不让睡。”
其中一个人“哼”了一声,“你别那么多废话,过一会你就不想睡了,因为你一旦闭上眼,就永远也别想睁开了。”
这句话着实震住了蒋星浩,他果然不再出声。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门口出现了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个粗壮的汉子,面目颇为凶悍,最能衬托出他的凶悍的,便是那一脸的络腮胡须,浑如一颗雄壮的狮子头。
郭海跃猛地吃了一惊,认出那人正是前几天追他们的络腮大汉,忙用手一触蒋星浩的胳膊,低声说,“是他。”
蒋星浩似乎早有预料,只略略点了一下头。
络腮大汉盯了两人片刻,就径直绕过桌子,坐在了两人的对面,随他一起来的两个人,分站在他的左右。
坐下之后,络腮大汉仍没说话,只狠狠地盯着对桌的两个人看,两个人被盯得有些发毛,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看面前的这张桌子,这是一张宽大厚实的方桌,可容得下十几个围坐,比莲嫂摊上的饭桌要沉了许多,即使两个人合力,也未必能很利落的将它揭起。
“啪”地一声响,络腮大汉的手猛拍地桌子上,把正在琢磨桌子的两人惊了一跳。
“你们看什么?”络腮大汉呵道,他的脸有些涨红,大概是想起那天被桌子压倒的情景,便十分羞恼。
“哦……”蒋星浩用手摸了一下桌子,说,“在看这个桌子。”
“看桌子干什么?”
“这个……桌子,很不错,用的是榆木,嗯,肯定是,你看这木纹,*********,木匠的手艺也不错,
络腮大汉又猛一拍桌子,呵道,“拆了给你做棺材怎样?”
蒋星浩一愣,说,“拆了太可惜了。”
络腮大汉冷笑一声,说,“拆了确实可惜,因为你还不配用棺材。我也不同你们两个废话了,现在我就宣布,你们这两个汉奸,因通敌卖国罪,现判决死刑,立即执行。”一扬脸,对站在门口的人说,“把他们带下去,砍了。”
郭海跃“呼”地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们不是汉奸,谁说我们是汉奸了?我们不是,不是汉奸。”
蒋星浩拉了郭海跃一把,让他坐下,然后稳稳地说,“说我们是汉奸,好啊,你拿出证据来,不能空口诬陷,不能你说是汉奸,别人就是汉奸,也许,害我们的人,本身就是汉奸。”
站在络腮大汉身旁的人忍不住说道,“我们是铁血除奸团的,干的就是除奸的活,你们不是汉奸,我们能找你吗?”
“铁血除奸团?”蒋星浩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嗯,我早有耳闻,那是一群真正的好汉,有勇有谋,是非分明,从不滥杀无辜。但你们不是,我看你们也就是上海的一个黑帮组织,冒用除奸团的名义,为非作歹,打家劫舍。”
“你胡说。”那个人吼道。
络腮大汉向那个人摆了摆手,止住了他,转而对蒋星浩说,“好吧,既然你说你们不是汉奸,那么就如实回答我提的问题,如果胡编乱造,今晚就是你们在世上最后的一个夜晚。”
蒋星浩从容地一笑,没有说话。
络腮大汉问道,“我问你,那天让你们跟我走,你们为什么要跑?”
蒋星浩说,“能不跑吗?我们知道你是什么人?是黑帮绑架勒索怎么办?如果换成是你,你也要跑,不是吗?”
络腮大汉自知这个问题问得很无趣,干咳了一声,继续说,“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七十六号的特务那里去?你们和七十六号是从属关系还是合作关系?”
“那是误会,纯粹的误会。”郭海跃忍不住说,“当时我们只顾跑,道不熟,也不知道往哪里跑,无意中就碰上他们,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你们开枪,他们也开枪,我们还以为你们是黑帮火并呢。”
“那么,后来呢?”络腮大汉说。
“后来……”郭海跃看了一眼蒋星浩,不知该怎样向对方说。
“后来,我们就被他们带走了。”蒋星浩说。
“然后,”络腮大汉向前探了探身,“你们就答应给七十六号做事,他们就放了你们,所以,你们是汉奸无疑了。”
“不是你说的那样。”郭海跃又站起身,“我们没答应给他们做事。”
蒋星浩又伸手拉了拉郭海跃的衣襟,看到郭海跃坐下后,蒋星浩却笑了,他对络腮大汉说,“难道,你们就是凭着想象给别人定罪吗?这和诬陷有区别吗?”
“那好,”络腮大汉把身体向后一倚,说,“你就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谈的,为什么你们会完好无损地从那个地方出来,要知道,既使错抓了的人进去,也不是能出来的。”
蒋星浩略一沉吟,就说,“好,那我都告诉你。我们被带进去的时候,还不知道那里是七十六号,审讯的时候,他们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回答是来上海做生意的,他们问为什么会跟你们发生冲突,我当时不知道你们是除奸团的,就告诉他们说,我们遭到你们的敲诈,就打伤了你们的人,所以才被你们追。他们说你们是铁血除团的,说我们惹了大祸了,以后要小心提防,最好赶快离开上海,我们就答应了,就这样,把我们给放了。”
“就这么简单?”络腮大汉盯着蒋星浩的眼睛问。
“就是这么简单,”蒋星浩说,“你想想,能被你们追的人,和他们不就成了一类人了嘛,至少,不是反对他们的人,对他们没害处,那么,他们为什么要为难我们?”
络腮大汉盯了蒋星浩半晌,点了点头,说,“好吧,算你圆得好,那么,你就说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上海?”
蒋星浩说,“刚才你问了那么多问题,都是你问我答,能不能先让我问你几个问题,问完了我才好回答你提的问题。”
“可以,你问。络腮大汉爽快地应道。
“我想问的是,是什么原因让你们找上我们的?你我之间好像没有任何瓜葛。”
“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给我们报信,说你们两个人身份不明,有可能在为日本人做事,所以,就找你们,想把事情调查清楚。”
“报信的那个人是谁?”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那好,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住处的?”
“也是那个报信人说的。”
“报信人是不是叫薛大魁?”
“薛大魁?”络腮大汉想了想,没有回答。
“是张全贵吗?”蒋星浩又问。
络腮大汉盯了蒋星浩一眼,说,“你问的事情是你不应该知道。”
“好吧,那我就没什么要问的了。”
“那回答我的问题吧。”络腮大汉紧接着说。
蒋星浩突然有些犹豫,就用征询的目光去看郭海跃,而郭海跃正迫不及待地同他点头,蒋星浩便说,“好,既然你们是铁血除奸团的,大家也都是自己人,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实话实说,说出来,你们可能能帮到我们,我们……”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屋外一声吆喝,接着便是一声枪响。靠在门边的一个汉子拔枪向外冲,刚一跨出门边,便随着一声枪响,跌进屋里。另两个汉子便没敢硬突,只扒在门边向外开了几枪,却又引来了一团呼啸而至的子弹,把门框砸得呲牙咧嘴。
与此同时,络腮大汉抄起桌上的一个茶壶,砸向半空中的灯泡,随着一声脆响,屋里霎时漆黑一片。
“老五、老七,带他俩先走。”是络腮大汉的声音。
借着门外映进的微弱光线,两个模糊的影子摸到了蒋星浩和郭海跃跟前,一人拉住一个,奔向侧壁的那个洞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