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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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在晋确实不好忽悠,因为他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看看老王的履历,万历二十年的进士,名次不高,三甲后一百名里面的,而孙承宗是万历三十二年的榜眼,不过按官场习俗王在晋是孙承宗的老前辈。

    王在晋出仕后授中书舍人,然后自部曹历监司,由江西布政使擢巡抚山东右副都御史,进督河道。泰昌年间,迁兵部左侍郎。天启二年署部事。天启二年三月,迁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经略辽东、蓟镇、天津、登莱,代熊廷弼。八月,改南京兵部尚书,寻请告归。天启五年,起南京吏部尚书,寻就改兵部。崇祯元年,召为刑部尚书,未几,迁兵部。坐张庆臻改敕书事,削籍归,卒。

    从这些履历可以看出,老王考取公务员之后,既干过文书工作,也管过民生,还修过河道,刑部、兵部的一把手都干过。可以说是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尤其是要看到,他科举的成绩并不算好。在讲出身的明朝官场,他这个三甲榜尾的进士能一步步混到尚书的位置,绝不可能是没有能力的傻瓜和废柴。

    而孙承宗则不同,出仕之后在翰林院进修了十年,熬到了博士后才随着天启皇帝登基直上青云。先不说双方的能力对比,就以对官场的熟悉程度来说,王在晋是二十多年的老油条,而孙承宗还是小菜鸟。

    更有意思的是,老王生平还喜欢著书立说,其一生著作甚丰,有《越镌》、《历代山陵考》、《海防纂要》、《总部疏稿》、《经略抚齐中枢疏》、《龙沙学录》6卷、《通漕类编》9卷、《岱史》、《辽记附述》、《辽评纪要》、《评辽续记》、《兰江集》、《宝善堂集》、《西坡漫稿》、《西湖小草》等,涉猎极为广泛。

    其中,《越镌》、《海防纂要》、《通漕类编》三本被后世广泛用于研究明代航海、贸易、海关、海防、军械、战阵、经济、地理、航运、船舶、漕运、河渠等方面,这三本书之所以研究价值高,都是因为王老王善于将自己官任上接触到的案例、资料、体制等系统的编纂成书。

    《海防纂要》里除海防理论外,还有戚继光战车中轻车的详细资料,福船、广船的制造方法及其优劣详解,显示钓鱼岛、黄麻屿、黄尾屿、赤尾屿在明朝就属于中国版图的海航路线图。

    《通漕类编》则是有关明代漕运、河渠、海运、海道等方面的详细记载。而老王最为出彩的著作当属《三朝辽事实录》,此书对后世研究明清鼎革期间的辽事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因为《三朝辽事实录》就堪称是一本明末辽事“第一手资料合集”,此书的体例相当独特,全书基本上分为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老王广泛收集的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关于辽东战事的奏章、疏议,他将这些第一手资料原文照抄下来之后再按照日期归档,这个部分是全书的主干。第二个部分是老王以按语的形式在部分奏章后批注的一些评论,主要是谈谈这些奏章内容有没有夸大其词,后来事情是办成了还是砸锅了,原因究竟是什么,以及写奏章的人有没有口是心非、自食其言之类的。

    就史料价值而言《三朝辽事实录》中收集的奏章、疏议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所以此书成为了研究明末辽事的重要文献之一,就连《明史》也频频使用老王书中抄录的原始文本,只是使用方式比较独特——歪曲篡改、添油加醋、掐头去尾、断章取义等等应有尽有。

    由此可见,此时的孙承宗还是初出茅庐,而王在晋已经是历经风霜,想要忽悠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虽然没两个月老王就要被孙老师赶到南京养老。但是十三山的义民可没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等。若是不做通老王的工作,营救行动恐怕没那么简单。

    所以对于孙承宗,朱宏燚可以大而化之的忽悠,但对于老王就只能实言相告了。惭愧道:“大人,小子的那一点小九九都被您看穿了。”

    王在晋平静道:“说说吧,十三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宏燚斟酌道:“十三山的事情相当的复杂,眼下山上的义民确实组织了义军抵抗建奴鞑子。但是这些义军的首领却不信任朝廷,甚至怀有贰心!似有占山为王的打算。”

    一听这话,王在晋的脸色顿时变了,凝重的问道:“你们不想下山?”

    朱宏燚赶紧补充道:“虽然这些义军的首领不想下山,但是十三山上的义民绝大部分是想下来的。不过他们并不信任官军,而对这些义军首领十分信任……”

    王在晋道:“所以你是两头为难?”

    “正是!”朱宏燚道,“小子亲自上山勘察,虽然十三山地势险要,但四周一马平川,而且距建奴鞑子腹地极近。眼下是鞑子的主力还未参与围剿,若是鞑子主力一到,再加上山上缺衣少食。义民定然支撑不了不多!”

    王在晋脸色更加严峻,问道:“若是没有朝廷的支援,十三山还可以支持多久?”

    朱宏燚坦然道:“最多两个月。”

    王在晋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道:“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只有两个月的营救时间了?”

    “是,”朱宏燚补充道:“实际上恐怕只有一个多月,若是鞑子主力到了,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王在晋又问:“山上还有多少人?”

    “三四万。”

    王在晋叹道:“水师船还是太少,恐怕运不出那么多人阿!”

    “不光是运不出!”朱宏燚诚恳道,“如今鞑子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是防备严密,若是没有大军接应,根本别想从山上接人。而眼下不管是山海关的守军,还是宁远的三千蒙古兵,就算是水师也是不堪一战,遇见鞑子是望风而逃。靠他们救人根本不可能的!”

    王在晋若有所思的说:“所以你就打算让义民自救?”

    “对!”朱宏燚点点头,“求人不如求己,眼下也只有靠着义州义民们的求生之念,才能突出重围!”

    王在晋皱眉道:“你刚才不是说,建奴兵重重包围。手无寸铁的义民如何自救,就算给他们兵器,恐怕也不是建奴兵的对手吧!”

    朱宏燚微笑道:“大人,您看卑职今天那五十个随从的战斗力如何?”

    王在晋眼前一亮,问道:“你是说义军都有如此战力?”

    朱宏燚摇摇头,王在晋顿时有些失望,不过朱宏燚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兴奋不已:“大人,恐怕山上那些义军的战力比卑职随便挑出来的这五十个随从还要强。卑职的这些随从都是普通良民,并未上过战阵,也不通武艺,倚仗的不过是为家人复仇的斗志。而山上的义军大部分是医巫闾山附近的山民猎户,习有武艺且熟悉地形,只要配合得当,在山林中建奴兵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也是十三山能够坚守的主要原因。若是能将普通的百姓送出重围,没有了负担的义军就可不必死守一地,能在整个广袤的医巫闾山和建奴兵周旋!”

    王在晋笑道:“你是想说,开始对你老师说的话也不全是异想天开?”

    朱宏燚笑了笑,说:“卑职那也是没办法,以老师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山上的义军首领怀有贰心,恐怕营救计划就真的化为泡影了。”

    沉思片刻,王在晋又问道:“你就不怕那些有贰心的人,收了粮草军备却不办事?”

    朱宏燚心中咯噔一跳,知道事情成与不成就在这个问题的回答了,他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卑职对此也想了很多,以长远计,其一,军械不必给太多,多了也运不进去,也容易助长他们的贰心。所以卑职以为这回的军械不用给多少火器、铠甲,以弓弩箭矢为主;其二,也不是一次都给,他们送出来多少百姓就给多少东西,以人换物;其三,若是朝廷真想在建奴的腹地扎下这根钉子,这样怀有贰心的人只能用一时而不能用一世,营救完山上的义民,应当另起炉灶,由朝廷派选得力的官员,从当地义民中挑选忠勇之辈组建新军,以免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王在晋摸了摸长须,思考再三,道:“你想的倒也周全,若是这样,倒还无虑。不过此事还需上奏朝廷,等待圣上裁断!”

    朱宏燚心道只要孙承宗和你都同意了,后面的事还不是走过场,随即抱拳道:“那是自然,卑职谨遵圣裁!”

    王在晋点点头,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闹腾了一天,这几日就不要出去,关内的这些边兵也不是好惹的。”

    “卑职明白,多谢大人的维护!”

    等朱宏燚走远了,王鹤鸣忽然从后堂走了出来,他笑道:“这个朱宏燚倒是有见地有本事的人,若依他所言,就算不能将义民全数搭救出来,也能让建奴鞑子吃一个大亏。算是眼下能行的好计策了……咦,兄,你为何如此忧虑?是此策不行?”

    王在晋叹了口气,道:“此策应当能成。我是有点担心这个朱宏燚?”

    王鹤鸣笑道:“此子虽然孟浪了一点,年轻人不都这样,那个比他长二十岁的袁崇焕不是也不安分,也不见你有多少忧虑……”

    王在晋又叹道:“朱宏燚与袁崇焕不同,袁崇焕是做的不如说的,而这个朱宏燚是太能干了。”

    王鹤鸣惊讶道:“这难道不好吗?”

    “好是好!”王在晋忧虑道,“但你看他的行事风格,手段狠辣、不讲规则、不讲情面,杀伐果断!此人若是没有野心还好,若是野心勃勃,放出去了,今后恐怕对我大明来说也是福祸相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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