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奇木紫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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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于纶翻身下马,将赤兔马的缰绳扔给侍剑,举步走到街边的一个摊位前。

    说是一个摊位,还真有些抬举它了,其实便是在地上铺了一张三尺见方的油布。若非在发生了方才的一幕后街边大小商贩皆作鸟兽散,鲜于纶还真看不到这个小得可怜的摊子。在那张油布上,摆了十余尊木雕佛像。这些佛像大小不等,大的高约尺半,小的仅有数寸;造型亦是各异,佛祖、菩萨、金刚、罗汉各毕其肖。

    三百年前,梵陀国高僧鸠什摩罗携经书三千卷,不远万里来中土,朝见当时大鸿王朝之主天祚帝傅睑。鸠摩罗什在宫中为天祚帝演说佛法三日,直说得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天祚帝大悦,敕命拨资为鸠摩罗什营建“普救寺”栖身。寺院可容三千僧众,所有佛像皆铜质裹金,身披彩锦。自此,佛教迅速在中土这片肥沃的土壤上生根发芽开枝散叶,到如今已与儒道两教鼎足而立,在民间广有信徒。

    吸引住鲜于纶目光的是其中一尊高约尺余的弥勒佛雕像。世人皆言弥勒常怀慈心,在民间广有信徒。《阿弥陀经疏》有言:“或言弥勒,此言慈氏。由彼多修慈心,多入慈定,故言慈氏,修慈最胜,名无能胜。”据佛经记载,弥勒出生于古梵陀婆罗奈国,与释迦牟尼约在同一年代,后随释迦牟尼出家,于释迦入灭前先行入灭,上生兜率天成就正觉菩萨,与诸天演说佛法。未来释迦佛祖灭度后五十六亿六千万年,弥勒将从兜率天下生人间,在华林园龙华树下正道说法,化渡无量无边众生。

    世间传说的弥勒形象有三,一为双足盘坐的菩萨形象,二为禅定式或倚坐式佛装形象,三则如鲜于纶所见的这尊雕像,是一个肥头大耳、咧嘴憨笑、身荷布袋、袒胸露腹的胖和尚造型。此形象却是实有其人,约在两百年前,有一位自称“布袋和尚”的高僧行脚天下游戏风尘,渡人济世颇多善举。世人问其来历,僧人不答,只作佛偈曰:“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世人,世人自不识。”世人遂道僧人乃弥勒分身降世度化众生,多有绘其形象焚香叩拜者。久而久之,竟比佛经中弥勒佛的原型更广为人知。

    “这尊佛像果然是以紫玉桐雕成!”走到近处,鲜于纶终于确定了那尊弥勒佛雕像的木质。此像高约尺余,雕成盘膝慵懒而坐的弥勒佛造型,表面呈紫红色光泽,莹润如玉,在近处更可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沁人清香,竟是罕见无比的紫玉桐。

    紫玉桐又名凤栖梧,传说在上古之时,曾有凤凰落于山中,栖于梧桐之上,受凤凰灵气浸染,此山之中便有了紫玉桐这一灵种。此木色呈紫红,质近美玉,所发清香更有凝神定心之奇效,凤栖山之名亦由此而来。但紫玉桐的数量极为稀少,且只生长于凤栖山最深处的人迹难至之处,因此外界大都是只闻其名而罕有人见。

    “你这些雕像怎么卖?”鲜于纶见到一个身形偏瘦的布衣少年双手抱膝坐在摊位后面,将头埋在膝间睡觉,连方才的一场大乱都未能将他惊醒,便走到近前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呃……”那少年睡眼惺忪地抬头。

    鲜于纶见这少年的年龄比自己还小着两三岁,生了一张除了略显清瘦外别无特征的大众面孔。

    大梦初醒的少年完全没有焦点地茫然四顾,似在疑惑为何满街的人一下子失踪。

    “你往哪里看?本少爷在跟你说话!”鲜于纶没好气地道。

    少年清醒了一些,却仍是一副懒洋洋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双腿伸直双臂张开惬意地打个哈欠,悠然道:“这位少爷可是要请尊佛像回去?”

    鲜于纶居高临下俯视少年,指着那弥勒佛雕像傲然道:“本少爷看中这尊佛像,你开个价罢!”

    少年听他说得豪气,抬头打量他几眼,将那佛像拿起托在掌心:“这尊弥勒佛么,百两黄金绝不二价!”

    “一百两黄金?你怎么不去抢!”跟在鲜于纶身边的侍剑失声惊呼。如今天下流通的是金、银、铜三种货币,官价一两黄金可易十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又可易铜钱一贯(一千文)。中土物产丰富,经济繁荣,周、楚两国又都推崇儒学,采取重农抑商的政策,将物价抑制得极低。以南楚为例,一斗上好的稻米也不过价值百文。百两黄金,那已是足以令一个普通家庭终生衣食无忧的巨款。

    “侍剑闭嘴,不要丢人了!”鲜于纶呵斥一句,他倒是没有被百两黄金的天价吓到。此刻他与那佛像近在咫尺,已确定它的材质是紫玉桐无疑,而且看这佛像的刀工即可称出神入化,咧嘴大笑的佛像面部表情丰富,身上的服饰纤毫毕现,尤其是那衣袂给人一种直欲迎风飘拂的动感,栩栩如生。不说其材质如何,单论这一手雕刻技艺,便已非金钱可以衡量。

    “这尊佛像我买下了!”鲜于纶说着便一手接过佛像,另一只手则从腰间金丝攒珠的荷包中取出一叠南楚最大票号“昌隆钱庄”的金票,将十两一张的金票数了十张丢了过去。他的母亲闵氏崇信佛道,将此物送给她作为生日礼物却是最好。

    少年将金票接住,随手揣入怀中,漫不经心的拱一拱手道:“承惠!”竟不再继续摆摊,用油布将剩余的佛像一兜,从地上站起来,拂一拂身上的尘土,转身飘然而去。

    鲜于纶总觉得这相貌平凡的少年绝非常人,便在身后扬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过头来油然一笑,答道:“本人席荒,有缘再会!”

    望着这少年逐渐远去的瘦削背影,鲜于纶的心中忽地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他口中的“缘分”,很快便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用力摇摇头将这古怪的念头甩开,鲜于纶将佛像交给身边的侍剑收好,随即兴冲冲地纵马狂奔穿街过巷,赶回府中向母亲献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