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说了,武自从被称为道一途起,便不只是用来伤人自卫,更多作用是为了修身。你应该知道,咱们华夏武功有招术一词,其意往往为常人误解。招术招术,便是招与术,术是发力技巧,发于内无形无相,招表于外,有形有相,这两者结合才是武术的真谛。现在外传的武术套路很是不少,但都只有招却没有术,按照这些有形有相的招习练,便是练上一百年也无济于事。你看外面那多如牛毛的武术学校,整天教的是些什么东西,这样教法练出来的所谓武功,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和招术相同,武功也是这样。武乃战争搏杀之道精炼而来,功是强身修炼之功。没有功的武,算什么武功?没有武的功法,也不能克敌制胜。就拿现在最普及的太极拳法为例吧,太极拳中首尾势那一招揽雀尾,看似绵柔无力,对敌根本没有用处,可却是整套拳法中最重要的一招。揽雀尾在古时战阵搏杀中至关重要,当年战场最难抵挡的便是对面刺来的乱矛,这一招左臂画圈后拢,是圈住众多矛头夹于肋下,右掌向前用来攻敌。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没有相应的功法做基础,这一招只能是个笑话。”
燕歌听得入神,这些道理他闻所未闻,不过想想却也有些道理。
齐老也不管他是否听懂,只顾自己向下分说:“武之道,来自战场搏杀;而功却出自于道家。中华几千年来,无数人想要修仙得道,多少帝王欲求长生不死,可惜这永生不死的梦往往破灭。而后有大能者将道武合一,竟然闯出了一个新的境界!我宗门秘典中曾有记载,我派二代祖师练就内家真气有成,挥手间可将顽石化为齑粉,岂是常人敢于仰视之人?”齐老声音铿锵起来,虽然音调不大,可隐隐带起的风雷之音,震得燕歌耳膜嗡嗡直响。
“哎……”又是一声长叹,叹息中包含着太多失落,齐老渐渐平复下来:“迈出了这一步自然海阔天空,但这一步却是极难迈出的,上下五千年,能走过这一步的人,除就几大宗门的内宗精英弟子,其他的人除非天大机缘,否则想都不必去想。”
“这是为什么?”燕歌终是忍不住发问,今日所闻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世界观。
“内家讲究的是一个修字,可不得入门的话,你从何修起?把一个文盲,扔进一个空屋休习一生,也修不出精美华章,因为他根本就不识字!我方才说到的门槛,便是这个。穷极半生追寻,到头来能看见满屋的财宝,却不能迈进一步,这是何等的悲哀……”
“修习内功的法门,通常被称为秘法,这秘法非亲近嫡传子弟不能习也,况且便算是能够修习秘法,真正走进这门中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练形而能坚,练精而能实,练气而能壮,练神而能飞。纵看武林,练形者比比皆是,练精者百中无一,练气者屈指可数,至于炼神,我这一生也未尝得见一人。”
“齐叔叔,您说的门槛,便是密功修炼之术么?练气的法门?”
齐老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练气的法门,也不全是。中华千万年的传承,也有些秘法山门传人断绝,功法传承于外,可是获得这些功法之人却也练不出个所以然。秘法秘法,倘若修炼不得法,练之毫无益处,还有瘫痪早夭的风险。这个道理我也是在数年前才在因缘际会下得知,秘法之所以被称为密,须有师长引领习练,内中关窍玄之又玄,法不传六耳尔。”
燕歌眨了眨眼,却是不太明白齐老的话:“齐叔叔,方才你说即便是三大宗门内宗弟子,能迈进这一步的人也是极少,他们不都是有师长教诲的?”
“师长引领是不错的,但这只是第一步,更多的还是要看个人的天赋。须知搬运周天连接任督二脉,从后天至先天运转,这第一步走出去艰险无比,经脉开拓又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要走火入魔?若是家中豪富,还能得名师教诲,从三五岁起始便用药水泡大的幸运儿,能拓开先天的也十中无一。要知道这世上有几个名师,又有几个人天赋异禀还能生得一个好人家,最后恰恰还能遇见名师?如我们这些普通人,成年经脉定型之后再想重新打通,嘿嘿,唯有一种办法,九死一生而已!”
“啊?”燕歌吃惊低呼。
“没错,九死一生,这个词不会用错,十个人里面九死必然,剩下那个也未必得生。”齐老几分感慨而道:“你别小看了这九死一生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我穷半生的心血才换回来。几年里行遍中华大地,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处,才制得三颗定脉丹。这定脉丹便是没有出身的我们这类人,唯一跨过这道门槛的机会。”
一边说着,齐老一边解开上衣口袋,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瓷瓶,瓶口塞子拔掉,内里竟然隐隐透出些荧光。燕歌瞪大眼睛看着放射出微弱光芒的瓶口,九死一生定脉丹,先天内力?
“三颗定脉丹,我已经服过两颗,这两次都失败了,如若不是老子外功还算扎实,早年间还有些奇遇,身体经受得起丹毒的肆虐,估计早已是命归黄泉。九死一生定脉丹,可不是虚言恫吓。这最后一颗再无须尝试,我的身体再经不起此类丹药的暴烈,是以准备留给自己的弟子试试。如若他能够熬过定脉丹的异形塑脉之苦,即使无法冲破那个门槛,也当能得我峨眉点易宗真传。”
“如果熬不过呢?”燕歌闷声问道。
“你说呢?”齐老反问。
燕歌沉默,这个答案除了一个死字,还能有什么?
“你考虑一下吧,武功之道,非大毅力者不能得。人人都是怕死的,你只是二十出头,还有大把的时间耗费,尽可以选择别的道路。”齐老意兴阑珊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淡淡失落。
燕歌沉吟着,迟迟不能做出决断。
“你自己慢慢想,不要仓促做出决定,毕竟你们燕家一脉单传,有所顾虑也是应该……”齐老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夜深了,你吃点东西早些休息,明日再想。”
“是。”燕歌点点头,悉悉索索打开塑料袋,黑暗的号房里,微微响着进食的声音。
随便吃了些东西,燕歌把袋子放下,起身在狭窄的房中缓缓走动,活动手脚消消食。
“不要走动了,把这瓶药服下,明日你的内伤便好。”隔壁床上齐老声音低沉,随后一声“啪嗒”轻响,一个瓶子扔到燕歌床上。
“嗯。”燕歌应着,伸手在床上摸索,寻到瓶子没有犹豫,仰头便服了下去。这一瓶药和上午服下的那瓶不同,上午服下之后心腹间如同火焰灼烤般绞痛难忍,这瓶服下之后腹中却是清凉无比,双眼片刻之后便睁不开,头脑昏昏沉沉再是坐不住,连鞋都不及脱,仰面倒下沉沉睡去。
齐老翻了个身,静静盯着对面,燕歌微微起了鼾声。看了一会,他轻轻坐起,幽然起身并起食中二指猛的点向燕歌的胸前。
“啪!”燕歌身体猛的一曲,头脚两端弹起,随后又落了下来,鼾声依旧竟是没能醒转。
“进来吧,无妨。”齐老低着淡淡说道,随着他的出声,那扇走道顶端的铁门吱呀被人从外拉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