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这是燕歌心中唯一想着的东西,至于其他的,他暂时没有时间去想。先做好为人子的责任,再去思考接下来自己该走的路吧。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该要用一个怎样的结局才能消弭?
这个答案燕歌很犹豫,他犹豫的不是张宏生的死活,而是自己原本可以安静幸福的家,转眼间变成这么支离破碎,只是张宏生一个人的生死,够吗?不够的,张宏生的肆无忌惮来源于他身后的家族,清江府的霸主河源张家。
燕歌不是燕环山,儿子和父亲之间隔着26年,他可以理解父亲的执着,但是却也很明白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和父亲不尽相同。如果没有父亲临终前的叮嘱,燕歌本不必纠结,他做人很简单,以牙还牙便是,自己只剩下孤家寡人,那么上门去灭了河源张家的满门也理所应当。黄升的话燕歌还记得很清楚,河源张家是川帮的后台,铲除这个家族对他来说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但是他现在不得不去思索,该怎样才能让父亲满意,即使他已经看不见听不着,因为燕歌自己答应过父亲,做人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能丢了祖辈的脸面。
自己家的光荣,燕歌真的从未体会过。从小父亲都是沉默寡言,对祖父辈的事情很少提及,燕歌还是到今天才从齐老嘴里得知,父亲竟然在二十三年前是一个团职军官!
团职军官起码也是中校,那么祖父呢?还有那把英雄刀的主人,自己的曾祖父定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为何这二十多年来,父亲从未吐露过半点祖辈的风光,至多会给他讲讲过去祖辈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故事。自他记事以来,父亲从来对他的教导便是,要踏踏实实的活着,做一个普通人有一颗平常心,这又是什么缘故?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燕歌静不下心,好了大半的胸腹内又隐隐的有些疼痛起来。
想这些做什么,能出去再说吧。
燕歌对自己的思路天马行空很无语,还深陷囫囵之中,就想那些太远的事情,自己真的不够踏实。该怎么报仇,出去以后自然明白,如果军方能够查证出自己的清白,那么陷害自己的人定能得帝国法律的惩处,这是父亲指明的道路。
不过燕歌对这条出路并不完全放心,只是父亲既然要他这么做,那么便先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倘若这条路走不通,或者找不到他要的结果,那么再用自己的方式来也不迟。
离地面两米多高处,那个小小的与其说是窗子,倒不如说是通风孔渐渐暗了下来。外面的喧哗声渐起,又到了每天傍晚的放风时间。这间老房和其他的房间并不相邻,也不知道狱警们是不是把这里疏忽了,始终没有一个人过来打开这间牢门。燕歌对此也不在意,事实上他也没有出去放风的心思,在监狱里,如果有人要动手脚的话,照样可以危机四伏。
就像每天的日落月升,几十分钟转瞬即逝,头顶的日光灯抖动一下,把房间里照得雪白,齐老出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却还不见回来。
燕歌下床,站在拇指粗的铁栅栏门前看着外面,外面是到了尽头的通道,一堵雪白的墙壁在左边,墙上那扇小小的铁门紧紧关闭着。呆立一会,活动活动手脚,燕歌开始简单的恢复性锻炼,血海深仇背负在肩,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稍事活动一下,省略了会牵扯到内俯的动作,即便是这样,一套·动作下来,他也已是满头大汗。久被禁锢的手脚火辣辣的疼痛,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很多动作根本伸展不开,再加上原本四肢的伤情,一套·动作勉强做完,险些让虚弱的他瘫倒在地。
“吱呀~”一声轻响,铁栅栏外的小铁门缓缓推开。
坐在床边的燕歌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警察陪着齐老走了进来。齐老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鼓鼓囊囊的却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等到狱警锁上牢门,再把通道尽头的小铁门关上,燕歌这才站起身,行长辈问好。
“你身上有伤,就别乱动了。”齐老摇摇头,他自是能看得出,燕歌刚刚运动完毕,那额头上的汗珠还没有完全干涸。“现在是急不来的,等到你伤好了再活动不迟。”
“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内伤还没有完全好。”燕歌站着感激答道,如果不是齐老的内伤药,他现在便是想要锻炼,也是做不到的。
“坐下说话吧,”齐老摆了摆手让他坐下来,伸手把黑色的大塑料袋递了过来:“拘留所里的饮食你尽量不要吃,身上有伤需要补充营养才能好得快。”
“是!”燕歌点点头接过袋子,放在一旁重新转过头,看着齐老。
“我刚在外面帮你问了问,你这件案子恐怕不好翻,听说证据确凿。还有一件事,我觉得需要告诉你,燕环山,你父亲已经火化了……”齐老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对燕歌来说是怎样的打击。燕环山尸体火化,意味着他的死亡将永远找不出实证,来表明是枪击而亡。清江府警察厅能够轻松的把他的死亡原因,推给疾病或者自然死亡、车祸,推给一切合理原因。
“火化了?”燕歌喃喃的重复一下,却没有齐老预想中的失措。他已经想到过这种可能,早有思想准备。清江府警察厅如果这么做,也就是斩断了他从法律上报仇的路径。不过燕歌听到这个消失的片刻,心中涌起的竟然不是失望,反而是放松。一个他本就不太相信的道路走不通没有关系,他有自己的拳头,既然这样,现在便应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了。
“齐老,我父亲葬在哪里?”燕歌冷静的问道,既然已经火化,那必然下葬了,警察们真要毁灭证据,向来是滴水不露的。
齐老诧异的忘了他一眼:“舍里公墓,你父亲是伤残军人,民政部给他安置了墓地,丁区13排41号。”
“丁区13排41号,我记住了。”燕歌默念两遍,把这个编号背下,方才抬头郑重说道:“谢谢您。”
齐老摇摇头,神情有些落寞:“不用客气,我和你父亲是老战友,做这些也是应该。可怜你父亲为国牺牲,最后却死在……对了,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燕歌沉默一下,想了想说道:“我也不清楚,不知道军事法庭会做出怎样的判决。”
“你等不到军事法庭了,张宏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第二拘留所的。”齐老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注视着燕歌。
燕歌淡淡一笑,平静的问道:“为什么?”
“你自己明白,何必多问?”齐老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以你的身手出去了,想要报仇也未必办得到。河源张家不是普通的地方豪绅,家中护院的枪手不少,聘请的武师也不下五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燕歌笑道,这笑容很冷,可以冻僵人的身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