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黎明,天边微微露出淡雅的玫色,将明未明的苍白光线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撒进来,含混不清地描摹着室内的陈设,也同样勾勒出站在窗前的那抹人影。
信息中心的玻璃窗全部都被震碎,一百十几楼的高度使得穿越室内的晨风几近猖狂的地步,那些风的触手肆无忌惮地在室内穿梭,带起各种各样的纸张漫天飘舞,如同下起纷飞的大雪。
穿着浅色长袍的费茨罗伊·奥古兰达就站在漫天的白色之中,背对着破碎的窗户。他浅褐色的长发随风飞扬,本就瘦削白皙的脸孔在灰蓝色的光线下更显苍白,几乎透明。冰冷的机器在室内发出嘀嘀的声响,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筑紫汐以为自己是到了梦中。
“你们终于来了。”费茨罗伊的声音柔和而动听,如同用世上最柔韧的琴弦做出的竖琴所能奏出的韵律,但似乎却透着一些疲惫和脆弱,“我的任务也终于……”他将左手的课本换到右手,抬起左手来。
在他能有下一个动作之前,
“诚以月堂海之名,
召唤最强劲的力量,
栖身于炎渊之狱的火龙,
请在此奉临,降下无尽的炎之炼狱!”
随着月堂海冰的诵咒声,在他手腕上的晶石骤然放出万道红光,伴随着沉闷而钝重的嘶吼声,整座巫工之塔都开始震动,室内的所有摆设都无可避免地发出了濒死前的咯吱声,包括头顶的那些散乱的纸张,它们胡乱地飞舞着似在跳死前最后的舞蹈。
“费茨罗伊,你跑不掉了。”月堂海冰看着费茨罗伊显得有些慌乱的脸庞,冷冷地道,“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墙灰纷纷地落下,墙面像易碎的玻璃一般裂开,伴随而来的是一股热气,从墙的开口处看到一双巨大的瞳仁,闪烁着凶恶的神采。
“啊,是小红。”筑紫汐张大着嘴,指着那将巨大头颅探进来的家伙,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你。”看到对方施展出的防御,连月堂海冰也不得不相信凶手就是费茨罗伊。
“等等,我……”费茨罗伊的话被一根掉落的梁柱无情打断。由于看到了自己亲爱的主人,火龙小红变得无比兴奋,它眨巴着凶恶的大眼睛拼命从墙缝往里挤,这使得信息中心的墙壁开始大块大块崩落,掉向塔外。
“一百几十层的高度,风速,重力加速度……”筑紫汐已经无话可说,什么时候小冰变得比她还能破坏?
“不过……看起来好好玩啊,我来帮你!!!”她兴奋地大喊一声,将手上的希望之光化作金色的灵力珠串,左手划空结印,打算施展咒术,“哎,我该用什么咒术好呢?”
“等等,我们有误……”
没有人理睬费茨罗伊的话,两人都在各忙各的。
“用翔风咒也太没意思了,读者都熟悉了,可是新的咒术作者又还没想出名字。”筑紫汐一面咕哝着,一面掏出一本《攀登咒术界的高峰――筑紫家族咒术大全》翻看。
“嗯,这个阴风咒名字还真土,看看什么效果……迅速产生至寒之气,令敌人体温急剧下降并伴有鬼哭狼嚎之声,可起到威慑的作用,搞什么,我又不是跳大神的!!哎,疾风罡阵,名字听起来像武打片的,效果是……有没有搞错啊,风力发电!!再看看这个……”
与筑紫汐的忙碌相比,月堂海冰显得气定神闲,他只是站在一边,指挥着召唤兽向费茨罗伊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条状、块状、放射状的火焰四处喷射,费茨罗伊的冰壁也东一块西一块的破土而出,伴随纸张飞舞,信息中心整个就像海底火山喷发的场景。
(作者手搭凉棚:哦,好高的海浪,哦,好炽热的岩浆,哦,好……一阵火焰喷过,接着是一顿凉水浇下……留非洲爆炸头,满脸焦黑,嘴里吐烟圈的作者:哦,好……好劲爆的三温暖……)
“啊,找到了找到了!”筑紫汐激动地捧着书大喊,她终于找到了最新最炫最威风最适合现在用的崭新招数,那就是……还没等她喊出名字,众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轻微的嘎吱声。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筑紫汐问,那一边月堂海冰和费茨罗伊也同时停下了手,竖起了耳朵似乎在倾听什么。
“是不是……是不是嘎吱的声音?”月堂海冰有些奇怪地问。在这一片吵吵嚷嚷的混乱之中应该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怎么这么轻微的声音他就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费茨罗伊伸手拂去额头的汗,“还有,我想我们之间有……”
比之前扩大了几倍的吱嘎声打断了费茨罗伊的话并开始变得越来越响,持续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刚刚赶到的米歇尔带着寻味的神色偏着头仔细倾听似乎曾在记忆中出现过并且还非常重要的声响。
“何止是熟悉……”刚刚还在楼上哀悼传送阵的鲁汪达后脚赶到,面对眼前的惨况,连掉眼泪的欲望都没有了。
朝日正在升起,金红色的光芒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照进来,透过墙上破碎的裂缝渗进来,透过头顶的窟窿……头顶的……窟窿?
除了鲁汪达,每个人都抬起了头。伟大的巫工之塔,巫术工会的象征,塔高2118米,总共200层,底下一百层是工会活动场地,100~105层是巫术考核竞技场,再上面是信息中心,信息中心的楼上是连接世界各地的巨大传送阵,传送阵上面是……
“咦,天花板呢!!传送阵呢!!屋顶呢!!”在筑紫汐的惊叫和终于暴涨到顶点的嘎吱声中,破了个大洞的巫工之塔再也承受不住底下这群人非人道的摧残,自信息中心以上起坚固的墙体沿斜线破裂,将近百层的半座高塔顺着整齐的切面急速滑落,最终发出轰隆一声,尽数倒塌。
一阵青烟过后,忙碌了一宿的众人终于迎来了一轮耀目的红日和一片蔚蓝的――青空。
“十七亿八千二百六十三万四千四百九十一块……”鲁汪达口中喃喃自语,身边的米歇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终于想起来了,不仅是那个熟悉的嘎吱声,还有那件事!!
“咦,费茨罗伊呢?”筑紫汐突然想到了正遭通缉的疑犯,回头看向费茨罗伊刚才站立的地方却见一片残壁断垣。破碎的建筑材料被切割得如此多姿多彩,它们交错在一起就像一尊巨大的后现代雕塑,唯一破坏美感的是雕塑下面探出的一只裹在浅色袖管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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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又一个倒下了。”筑紫汐感叹。
“总算是找到了凶手,事情也了结了。”月堂海冰慨叹。
“我实在不该把这件事忘得那么彻底的。”米歇尔哀叹。
“你忘记什么了?”筑紫汐问。
“我忘了我告诉费茨罗伊让他在信息中心等着录口供。”
“信息中心……口供……”筑紫汐脑海中的场景开始飞速倒退。
黎明,天光,面色苍白的费茨罗伊。
“你们终于来了。”
“我的任务也终于……”
“等等,我……”
“等等,我们有误……”
“小汐,你说当时费茨罗伊没有讲完的话是什么?”月堂海冰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个问题,转过来的脸上颜色白得可怕。
“等等,我们有误……”筑紫汐无意识地重复。
等等,我们有误会!脑海中闪过这句话的同时,两个人猛地跳起来,扑向一致的目标……(此处为殴打场面,故马赛克处理,请各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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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啊……”筑紫汐叹一口气。唯一嫌疑最大的费茨罗伊眼下躺到了医院里人事不省,而且就在这个重要关头才有人证出现证明七点四十分以前费茨罗伊一直都在巫工之塔附近的小花坛里备课。
“哼,一定是因为费茨罗伊老师一直都在那里絮絮叨叨,所以我亲爱的科里大人才没有来赴我的约会。好讨厌哦,人家从六点半就开始等了呢!”长着厚嘴唇,一脸雀斑,体重超过一百公斤的某女巫道。
因此,现在所有的调查都不得不再回到起点。
“不管怎么说总算排除了一个可能,我们的调查圈子可以缩小一些。”月堂海冰安慰道,不知道是在安慰筑紫汐还是在安慰自己。
“是缩小吗?应该是失去目标才对吧。”筑紫汐有气没力。刚刚补了一个白日觉,现在还觉得浑身软趴趴。
“我们再来把所有的线索整理一遍。”月堂海冰掏出笔记本。
“首先是事情的起因。”
“起因是恐吓信。”筑紫汐趴在桌子上懒散道,“祭典开始三天之前寄给诺涯长老的信件,结果被一名见习巫师错拆,那名巫师至今昏迷不醒。”
“没错,就是这封。”月堂海冰从胸前的衣袋里掏出一封用塑料袋装起的烫金封皮信笺,戴上手套,将它从袋内取出来,抽出信纸。
“宋体字,四号。”月堂海冰拿到筑紫汐面前给她看。B5大小的纸张显得有些皱皱巴巴,上面沾着不少油渍,信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内容为:
“愿以吾之名、吾之生、吾之恨、吾切切之心换尔落入无间地狱,永堕轮回之外。血色遍染之时,复仇之神的手必指向此处,其指尖所向一切都将化为虚无!哀嚎吧,在绝望的谷底,那将成为吾枕边最舒畅的安眠之曲!”
“好文绉绉的恐吓信,纸张的出处有没有查过?”
“普通信纸,弗乐迪共和国产,流通极广,各个大陆都有使用。”
“这里呢?”
“也有使用。”月堂海冰知道筑紫汐的意思,她想从纸张的来源判定写恐吓信人的大致范围,但是这也必须冒凶手错误引导的风险。
“那名巫师昏迷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不明。与珞克思玛长老一样,他的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生理机制也一切正常但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没有。”月堂海冰接到筑紫汐的眼神摇头,“没有使用咒术的痕迹。”
“接下来呢?”
“接着是庆典开始前二天通往岛外的桥梁被毁,我检查过,应该是用炸药炸沉的,就是普通开山用的那种。”
“能够与珞克思玛长老分庭抗礼的人为什么会使用这种物理手段来破坏石桥?”
“也许是为了不露出自己的底细吧。”月堂海冰不确定,毕竟在珞克思玛长老的受袭事件中,凶手明明与其正面交了手却也同样没有露出马脚,那破坏桥梁的时候又何必多此一举,莫非凶手不止一个?
“再接着呢?”筑紫汐开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烦躁地拉扯着头发。
“接着是典礼开始一天前,传送阵突然瘫痪。据诺涯长老的说法,当时是看守传送阵的工会人员听到不寻常的响动,过去看的时候就发现传送阵的倒五芒咒符整个扭曲,接着就消失了。”
“传送阵不过是个魔法装置,凭诺涯长老的能力难道不能重新布阵?”筑紫汐提出疑问。
“怪就怪在这里,无论诺涯长老怎么布阵,传送阵都无法启动,虽然咒文有响应,奇怪的是却没有任何人被传送到本岛,同样的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被传送出去,就连诺涯长老都说这是难得碰上的奇怪现象。”
筑紫汐轻哧一声,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什么都让他们给赶上了。
“再接着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月堂海冰看笔记,“珞克思玛长老受袭,然后是诺涯长老失踪。”
“等soudu.org一下。”筑紫汐想到一件事情。
“怎么了?”
“小冰,你觉得凶手是岛上人的概率大不大?”筑紫汐坐到窗台上,对着黄昏的夕阳发了一会呆,突然转头问道。
对于筑紫汐突然将问题绕到嫌犯划分的问题上,月堂海冰有些不解,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巫之岛上的居民除了常住人口就是来这里参加考试的考生,前者自然不可能,而后者,鉴于现在距离考试已经几个月,我相信他们的嫌疑也不大,否则早就应该动手了,而且我不相信他们有足够的实力破坏传送阵并袭击珞克思玛长老。”
“假设说,凶手是从外部进入本岛并且还是乘着这次巫术工会的祭典混入,而他现在又把所有通往外界的途径都毁去了的话,那就是说……”
“对,凶手还在这个岛上。”月堂海冰点头,“这一点也是我无法理解的。珞克思玛长老昏迷不醒,诺涯长老失踪,现在谁也没办法出这个岛,包括凶手自己,这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是他想要同归于尽还是说诺涯长老的失踪是在他计算之外的?还有,他当时到底是用了什么方式使得传送阵突然启动又爆炸?”
“不,我要问的不是这个。”筑紫汐摇头,脸上满是困惑。
月堂海冰露出疑惑的表情:“如果是关于那几名工会人员发现的奇怪人影的话,我也去查看过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你是不是觉得那里可能会发现有关凶手的线索?的确,他当时会逃往那个方向可能是有什么原因在。”
“不,我想问的是,既然外部途径都被毁坏了,那么凶手到底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这个巫之岛的?”
“那当然是在石桥被炸或是传送阵瘫痪以前……”月堂海冰恍然大悟,“我现在就去问米歇尔大人要入岛登记名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