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向云京神殿奏报本殿前日之务是例行公事,负责收取邸报的上仪殿百年来已建立起专业的培训机构,训练出最具专业素质的奏报人员,就职左司院中,负责每日政务。就如於方神官向江谰说的那样,纵然豁出性命,他们也会将当日奏报送达。
除非他们死了!
江谰捏碎手中描画了猎鹰飞豹的彩绘瓷杯,细小的陶瓷碎片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流了出来,不禁想起近日的噩梦,十指连心的伤痕,心都如刀绞的疼痛,这感觉却让他终于找回了理智。
她不会有事WWW.soudu.org的!
他反复安慰自己,那时她在神殿六年里依然屹立不倒,那时她在正位式上将高出三年经验的学长狠狠压在脚下,那时她让圣君大人爱护巫祁大人羞恨,那时她被魔族一剑刺穿心脏却依然倔强的活了下来,那样坚强,怎会如梦境里摔碎的瓷娃娃那般脆弱的倒在血泊里停止了呼吸?
他看着手上滴落的血兀自发呆。紫流耀一袭肃杀的黑衣翻飞气势汹汹穿过前殿庭院,不经意见看到他神情恍然坐在那里,冷哼一声,一步也不停径直而去。
出了大门,兵部玄醺肃重的马车就停在神殿门前,他抬步登上,掀开车门,紫流光的脸在光影交织着忽明忽暗的车厢里看不真切。
“有消息了吗?”
“没有,”流着相同血脉的脸上浮现同样的阴霾,“他们得到的不比我们知道的多。”
“可我们究竟又知道多少?”紫流光嘲讽笑出声来,“除了16日蔓城异变通讯不明,我们还知道什么?”
兵部、神殿、紫家,或许还有其他势力都派出了探子查探蔓城状况,他们却都无一例外都没有回应。中断了联系,隔绝了音信,他们都成了聋子哑巴,不知道千里之外明昭南疆究竟如何,他们最关心的妹妹究竟如何。
而他们所谓已了解的消息,也不过15日的午后某些残落的字句,断断续续表达着南疆蔓城突如其来的不寻常。
“暨溪、寰阳、沪洛,这几处都是紫家嫡系,难道还没打探到消息?”
没有,一个都没有。紫流耀依旧摇头,惆怅爬满额角。
“这样下去不行的,”他的眉皱得几乎要生生揉在一起,十指交握,深思熟虑过后,“我得亲自去一趟。”
兵部卿无令不得擅离云京。纵然想要一探蔓城,紫流耀自然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离开,唯一的办法就是瞒天过海。
紫流光看了弟弟一眼:“自己小心。”
“我知道。”
车门被敲开,黑衣的暗卫向紫家兄弟俩送上一封信函,紫流耀接过来,漫不经心扫到书函上隐蔽的标记,呼吸顿时一促,捏着书函的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手忙脚乱拆开信函,好几次差点撕坏了信件。
待他终于将送来信函展开,紫流光紧张的追问:“如何?”
“寰阳都司回函,”他颤抖着双手,飞快念道,“今日晨时蔓城有使遣至寰阳,呈交流萤亲笔书函――是流萤的亲笔书函!”他不禁兴奋地看了兄长一眼,后者也同样莫大鼓舞的看着他。
“接着念!”
他“嗯”了一声,继续念下去:“15日,魔族突袭蔓城,军方神殿汇同交战于城西,惨胜,蔓城卫队军团近全军――覆――没?”念到这里,他语调不自觉有点怪异,慌乱地往下念去,“17日晨,蔓城大神官紫流萤书函寰阳借兵,以卫神殿安危!”
他骇然瘫倒在地,涣散的瞳孔模糊不清。
竟又是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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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退魔族的翌日,二军少将率心腹军官登上城楼,看着近处依旧青翠的绿野遥远汹涌澎湃的江海,看着满地荒凉萧索满目疮痍,看着大难过后奔走相告的幸存者拖着创伤的身躯哭哭啼啼收拾亲友残破的尸首,长嗟起而叹息。
在他身后,郎夔苍白俊颜,狠狠誓言:“大人请放心,属下拼死也定叫魔族付出代价!”
“若不能歼灭魔族,愧对你我身上军装!”只是――
想到前日激战,付出沉重代价后的惨胜,浴血杀场过后,到如今究竟剩下多少将士?
“可与嵘州取得联系?”
郎夔摇摇头,无可奈何:“派出的士卒无一例外丧身城外,随军法师用尽办法,皆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那――”他不禁想起那纤弱贵气的少女,雷霆手段连久经杀戮的军人也从心里感到害怕,却莫名其妙的会在意,“神殿有什么动作?”
“我们的人亦不曾打听到结果,不过,”郎夔顿了顿,道,“据可靠消息,适才神殿内有魔法阵爆发过飞魔力波动,疑是空间魔法之效。许是蔓城大神官已经派人利用空间向外界联系。”
不知不觉,他谈起紫流萤的口气已从“那个神殿的小丫头”换成了“蔓城大神官”,那样恭敬的称谓,在见识了少女大神官冷酷绝情的屠杀命令与城西海港的神秘的法师救援队伍后尘埃落定。身为武士,骨子里到底还是尊敬强者。
魏少将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苦涩,敌人已经将他们的爪牙磨砺,直到这时他们却还在相互猜忌。
“空间魔法阵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使用。”他叹息道,“一不小心,将弄巧成拙。”
那样强烈到能够撕裂空间的力量,不仅需要数十名修为高深的法师倾毕生之力灌注阵中,复杂至深的魔法阵稍不留神必将引来灾难性的毁灭,更不合时宜的,就连稍有修业的法师都会在魔法阵启动之初感受到其魔力的波动,又哪里瞒得过天生就是魔法生物的魔族的触觉?
这世上,精通空间魔法的,仅一人而已。
“那样劣质的魔法阵,确实不能对其抱太大希望。”
同一时间,紫流萤也如此对忠诚于自己的暗卫队长谈着同一件事。
“可据属下所知,为送出信函沈司马调动了前殿好几名祭祀神官倾毕生之力以助之。”庆成浚说道。
“不过启动一个法阵,就令神殿上下无人不晓,又哪里瞒得过魔族。”她言道,“沈司马到底还是急躁了些。”
庆成浚不明白的问:“您既已预料结果,为何还要同意沈司马的提议?”
“即使我不同意,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有办法能够办到。”她低喃,“难道你忘了我让你去查的事了吗?这蔓城神殿的玄妙,盘踞在这里的势力,无分派系,没有立场,却尽数周全于几人之间供使调遣。沈拓就是这其中之一。”
微眯起,唇角扯起嘲讽却不失高贵的笑。暗卫们调查了近乎一年时光皆一无所获,若不是这场突然的魔族袭击,只怕永远都不会发现的真相。
“所以您才会……”他有些恍然。
“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既然他曾是二军的天才中佐,所策之事定不会令人怎生失望。至于那魔法阵,”她笑了笑,神情颇有些倦怠,“孤以为,那么大的波动,会引来魔族的注意,也必能传到千里之外。无论求援信有没有被送到寰阳,云京方面都会觉察到蔓城的危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