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吧?”
崔亮走到窗前,拉开遮得厚厚实实的天鹅绒窗帘,只见东方天际间微微露出几丝若隐若现的浅光。“才拂晓,离天明还有一阵呢!”
身后没有传来预想中的吩咐,崔亮惊讶的转过身,发现尚书大人将自己埋在座椅中,灰黑的头发盖住了他的眼,看不见他的表情,崔亮却从心里感觉到他的疲惫。
却又怎能不疲惫?
“等到天亮了,就去刑部吧。”
就在崔亮以为他就要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处传来。
他忙道,“刑部那里蓁侍郎已经应承过了,如今他们正当打点。”
“沈中佐被刑部困了两日,枢机处那里没有反应吗?”
崔亮想了想,“似乎有所动,但您也知道,枢机处守卫森严,我们的探子并没能查得详细,但若有大动作,一定也瞒不过。”
“西疆那边呢?”
“日前倒是有急函从西而来,直接递入枢机处,想来当是枢密卿送来的信函,送入枢机处商讨对策。”
彤尚书又是一阵沉默,半晌过后,方听得他声音细细遥遥,“你去盯着点,这个时侯,一定不要出岔子!”
“属下明白,存亡关头,属下定小心谨慎。”
一开始不过意气之争,彼此指责弹劾,却是任谁也想不到的会闹到如今这等危亡地步。从枢密卿与稷部的矛盾上升到枢机处与六部的矛盾,那符石的事,更将情况推到不可回寰的地步。
若败,无退!
彤尚书没有说话,倦怠地挥了挥手,崔亮告辞而去。
怎么会这样?
他瘫倒在躺椅里,第一次从深陷的泥潭里抬起头来审视自己。
走到这一步,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但有一点却是清楚,今日若不能彻底将枢密卿那方击溃,来日便是自己的末日。
金乌一跃而起,喷薄红日洒满大地,彤尚书还坐在自己的尚书室里,看着日头逐升入中天,等待崔亮从刑部传来消息。
这时候,刑部应当已开始审问了吧?有那块符石在,事已成定局,枢机处再狡猾也百口莫辩。
他垂下头,低低思索。他发了狂的攻击,不知翻出多少旧账,惹来多少家族不满。如今是顾不上了,但事情完结以后,少不了要登门一一致歉,方能维持贵族间的平衡和谐。
“大人,不好了!”尚书室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打开,崔亮手下一名少书喘着粗气鲁莽闯进来。
他的手不可遏止的一凝,旋而紧握成一团,抬头,少书正要说话,猛地被他布满戾气阴霾的脸骇到。
“怎么了?”
少书一张煞白的脸不知究竟是被谁吓到,惊恐抽搐。
“成监察使翻供!”
――
刑部大堂上,一方坐满旁听的官吏,另一方深垂帘幕下银紫法袍凝动的,正是巫祁。
魔法凝结的符石散发着银白辉华投在沉沉幕布上,历尽百年磨难的圣地谢林巨大的影子威仪神圣,旭日东升,画面就定格于此,被夜幕遮掩着的两人再无所遁形。
张开巨大黑色羽翼的是魔族无疑,她身旁的另一人,不是枢密卿又是谁?
枢密卿刑部蓁侍郎满口义正言辞之语,从西疆前线残战到枢密卿占着大义之名暗地却私通魔族,条条铮铮句句刺骨。他本是口齿伶俐之人,精心准备之下一番说辞直把在场旁听之人激得热血澎湃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然而,无论多少次他用怎样充满正义凌厉的目光压迫,坐在被告席上的江谰沈拓一次也不曾垂下过头。他们扬起冷漠的眼,默然看着眼前恰似闹剧的一幕。
控诉完毕,蓁侍郎锋利的目光刀子般剐在两人身上,居高临下,“谰殿大人,沈中佐,两位还有何话要说?”
江谰扬起下巴,明昭五大世家的天生贵族的厉声质问并没有令他退缩,相反,他冷哼一声,态度比他更嚣张不屑。
“区区一块石头,草草一幕,能证明什么?”他挑衅般瞄了一眼在座旁听的工部侍郎,“工部之中能人倍出,谁又知是真是假。”
蓁侍郎拍案而起,怒道:“铁证面前,还敢狡辩!凝符石印乃承鬼门精髓,七千年传承,从无作假之说!”
“谰殿大人借说巡视在西疆三月,实则为掩枢密卿一己之私,天亮丧尽。枉顾我将士性命,令数千战士无辜致命。如今认证物证俱在,尔不思悔改,竟还在此强作挣扎,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与其在此强辩,不如自动交代,将功补过。”
江谰扯起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嘲弄道,“既然铁证就在面前,蓁侍郎何不让本君听个清楚死个明白枢密卿究竟同那魔族交易了什么?”
蓁侍郎一愣,“死到临头你还有何狡辩?”
江谰嗤笑一声,长身而起,手足间镣铐叮咚鸣唱,款款仙姿高傲凛凛。“本君只要蓁侍郎为本君解惑――”他伸手指向大幕,“既然蓁侍郎言辞耽耽绝无作假,那么,那是什么?”
蓁侍郎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众人都顺着他的手指所示看过去,定格的大幕上,冉冉升起的旭日中,枢密卿衣袂随风舞摆,眉宇间,金紫交织成一片神圣。
那是鬼姬象征,天纹鬼噬!58xs8.com